“方才赵炼师等人已然验看过,程侯斩杀的邪物,正是李辅国那奸贼以妖法豢养。”
李炎心有余悸地说道:“若非程侯坚忍勇决,不避生死,竟被此贼挟持皇祖母,我等皆是罪人。”
“都是陛下洪福齐天,还有杨公主舍生忘死,外臣只不过是侥幸而已。”
李炎愤然道:“此贼蛇虺成性,为了挟持皇祖母,竟将仙居殿的宫人屠戮一空,如此凶残暴戾,简直是丧心病狂!”
程宗扬此时却是心有所悟,自己在蓬莱岛上看到的尸横遍地,真未必是李辅国毫无意义地以杀戮为快。
将仙居殿的宫人内侍尽数杀绝,他才好放心地夺舍太皇太后,以免被身边人看出破绽。
只能说李辅国确实处心积虑,一开始定下的夺舍目标就是太皇太后。
可李辅国夺舍太皇太后这种事,过于骇人听闻,当着群臣的面,实在不好公然说出来。
别说自己口说无凭,就算是证据确凿,李炎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把太皇太后给杀了?
这可是弑亲弑祖,一旦传扬出去,他的皇帝也不用当了。
就算要干,也只能私下秘议。
“卫公呢?”程宗扬打算还是先找几个靠谱的人,商量周全再说。
李炎环顾左右,仇士良连忙道:“方才去了后殿。太皇太后身边无人,卫公也是放心不下。”
后殿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外臣不得擅入。但现在显然不是平常时候。李炎点头道:“卫公思虑周详。”
程宗扬心头一动,卫公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是觉察了什么吗?再看周围,杨妞儿也不在?
他正琢磨也过去看看,李炎已经吩咐道:“来人!给程侯设座。”
程宗扬只好闭嘴。自己一个外臣,即使刚救过太皇太后,也不好主动开口要求进寝宫。
有卫公在,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吧?程宗扬正想着,周飞已经飞快地搬了座椅过来,投来的眼神中,除了感激,便是满满的敬畏。
程宗扬心下暗暗感慨,即使再狂妄自负,毕竟只是江湖人而已。
斗然踏入宫禁,接触到朝廷最有权势的一堆大人物,这位周少主已经自觉地以属卫自居,甚至以此为荣,哪里还有半点儿以往的自高自大?
没等周飞献上殷勤,仇士良已经主动上前接过座椅,亲手放在御座下首。
程宗扬笑道:“仇公公辛苦。”
仇士良眼圈一红,陪笑道:“小的哪里辛苦?倒是程侯,诛杀李辅国,不仅救下太皇太后,也救下我们这些奴才一条小命。”
程宗扬笑道:“我辛苦,你也不容易。”
仇士良心里此时是五味杂陈。
当初看到地上那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他高兴得差点儿抽过去。李辅国这老东西!总算是死了!
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啊!仇士良心花怒放,恨不能掏钱给程侯立个碑,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最初的狂喜之后,接踵而来的危机感使他如芒在背。
看看这帮激昂慷慨的大臣吧,哪个没受过王爷的恩惠?哪个没拍过王爷的马屁?哪个没有在王爷面前表过忠心?
尚书左仆射严绶,庸碌无能,在地方当了多年的微末小官,攀上王爷之后,突然变得功绩卓着,一路加官晋爵,各种功劳、誉望雪片般把他堆到金紫重臣,受封郑国公。
这会儿说翻脸就翻脸,落井下石比谁都快!
李揆,国子祭酒,礼部尚书。
热衷名利,素无德行。
以往见到王爷,必以父相称,王爷见其孝顺,多有爱护。
这回朝局变动,王爷已将其内定为宰相,而此时第一个主张诛杀王爷满门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