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馨姨气得肘了我一下,“省会的样子,还有书里的东西……你不知道,在那个年代,一般家庭的女孩是没有机会读完初中的,大多念完小学能识字了就开始操持家务,过两年收点彩礼讲个人家……”
在馨姨的讲述下,我渐渐了解到,虽然贫穷、枯燥,家里人一度不愿支持她继续念书,可好在还有一位老师,将她对于新知识、新视野、新世界的渴望看在眼里,愿意帮助她,在那段时光里,不仅仅带她领略国语的魅力,还有当时不曾教授的物理、化学、生物、自然。
当时对这些科目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难得的女学生让他如同找到了知己,越来越多地提到当年的故事,倾诉胸中的愤懑与唏嘘,这些话他连来到农村后的成亲对象,也就是刚才的黄婆婆也很少说,因为几乎不被理解。
“即使到了现在,我对施老师,依然还是无比感激。即使他犯了错……”
施老师藏书丰富,受到良久的熏陶,馨姨的语言能力自然无比出色,在老师的鼓励下,写下的文章也偶有在报纸期刊上发表,而得到的一点点微薄报酬,也是她能坚持学习生涯的原因之一。
“这周日有一场市里举办的作文比赛,以你的水平,至少能拿二等奖,如果要参加,需要明天提前一天到市里,第二天上午比赛。你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路费有老师来出。”
一听说有奖金可以拿,老两口自然是同意了。
“其实那时候我想的,能不能得奖都不是太重要,可真的好想去大城市看一看啊。”
周六上午,这对师生从县城坐上了去市里的的中巴车,几经周转,终于来到一所学校前。
“住宿的旅舍很多都是老学校改的,虽然旧了点,但是宽敞,那时候还是夏天,搭个木床铺张草席,就能对外出租,所以很便宜。而且教学楼通常不止一栋,为了方便就把男女分开住了,哪像现在,空间那么小……”
我揶揄道:“大小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还不是睡我身上?”
“讨打……”
我们追逐打闹来到车边,后视镜中馨姨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开朗,一朝解开心结,从前气质中的哀怨和忧郁一扫而空,愈发明艳照人。
我紧紧抱着她靠在车门上,忍不住从后边亲了一口,“馨姨,你看,你好美……美得让我心动……”
她一看后视镜就再也挪不开目光,那里面的人儿真的是自己吗?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笑得这么开怀过了?
目光渐渐痴了。
“馨姨,然后呢?”
“什么?”
“就是你参加作文比赛之后呢?”
“当然是坐车回家了啊……”
她无辜地看着我,我盯着她“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不接着说,我就……挠你痒痒了!”
抱住她的手顺势下移到柔软的腰间和小腹,还没用力呢,她就往我怀中弓腰缩成一团,哈哈笑着求饶,“小宇……别……哈……姨说……”
她嬉笑着交代了当年误会的始末。
回去后,由于一直等不到得奖的消息,这件事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一天,她收到教导主任的通知,到办公室去一趟。
办公室里,校长、副校长、各个教导主任、各级支书都在场。
校长说:“不要紧张,实话实说,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施老师带你去市里参加比赛期间,有过什么异常举动吗?”
“没有……”
“那他有没有跟你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嗯……他好像牵过我的手,当时人很多,他怕我走丢……”
“什么时候?在哪里?”
“比赛前一天下午,在大商场。”
几人相互间默默对视,点点头,最后校长发话道:“好了,同学你可以回去了。”
下午,学校发出通告,施老师被解雇了,罪名是乱搞师生关系,猥亵女学生……
“明明我说的只是牵了次手……”
“而又有人爆料出,市里举办的有奖作文比赛在之前一周已经举办过了,那次我参加的只是一般的作文评选……”
“最严重的是,施老师之前被批斗的罪名跟这个一样,也是乱搞师生关系,只不过上一次他是学生,而他仰慕的女老师,被……迫害致死……”
“什么?死了!”在如今的网络时代,不管爆料出多大的丑闻,只要没有触犯法律,依然可以活得滋润,每一条人命都足以惊动全省市,很难想象在那十年中被所谓的“愤青”和其他别有用心之徒批斗迫害的文人学者们,都遭受过怎样非人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