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所往深里走便是一派树繁叶茂的景象,走在石板小路的时候就像在丛林中穿梭。我跟着服务人员七绕八绕,险些在其中迷路。
午后一点,我进了韩钊的茶室。
里屋一张长榻,当间儿架着一张矮腿中桌。
这家伙还算心细,几道精致菜肴配了三壶小酒温在池里,没打算让我饿肚子。
我坐上去,稳稳往榻枕一靠,绰起筷子开始朵颐。
“姜东辰见了?”他也不动筷子,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看我吃喝。
“你这都给我介绍的什么人呐。”我故意恶声恶气。
这点儿情绪也不完全是假的。
虽然我早有准备应对得当,但高瓴和姜东辰确实怀着摆我一道的念头,而殷茵也凿凿地给他尝到嘴里吃了个饱。
韩钊不可能猜不到这事儿,但他压根没想要提醒我。
“你在国内时间还是太短了。姜东辰家的事,你再混两年,就算捂着耳朵也会知道个一清二楚。这地方,不管做什么,一旦往大了做,怎么都绕不过他们家的势力。”
“呵呵。”我敷衍地朝他冷笑,把面前的烤鳗鱼全都划到了自己盘子里,“你说吧,我听着。”
“他家老爷子,比我后头这几位高了不止一级,细的便不说了。重要的是他家的两个儿子,姜东辰和他哥哥。姜家规划的很好,两兄弟,一政一商。大哥托着老爷子的衣钵,姜东辰屁股一坐,代着家势把住了姜家门的财源滚滚。”
姜东辰生意头脑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东方世界有个规矩人人皆知——最值钱的永远不是钱。
“他有根刺儿扎的很深。”我漫不经心地对韩钊说。
“你觉出来了?”韩钊说着话酒兴渐起,给自己斟了一盏。
“姜东辰心思细密,但是生性又狂,这就是让那跟刺儿扎疼的。两个特质相辅相成,融洽无间,许是他从小就这个样子长起来的。”
“是。那根刺儿就是他哥哥。两兄弟不对付,姜大在台面上光明伟正,压得他放屁都不敢出声。”
我抬眼打量韩钊:“你不待见他?”
“和我无关。是我后面那老几位,与姜家不是一系。平时呢,互有成全抬举,也有小磕小碰,论不清,尽量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没意思。”我摆摆手,“你别和我扯这个了,这地方抢椅子的烂轱辘事儿我从来不感兴趣。我就想问,你打算怎么赔我?”
“赔你?”韩钊恶狠狠地对我笑,满脸的故意,“我欠你什么了?”
“姜东辰把我姑娘给上了,又神神秘秘,不知道要交代我什么麻烦活儿,推都推不掉。”我朝他呲牙裂嘴,“我缺那一口吗?你暗搓搓把我拽出来亮他眼里了,给我找多大麻烦。”
噼里啪啦一顿抢白,韩钊既不羞也不恼。他把喝光的酒盏顿在桌子上。
“妈的,我可是一点便宜都没有。这事儿全他妈是为了你,你还在这跟我上脸。”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怎么就变成为了我了?”
“当初你还没回来。有那么个聚会,有点儿类似上回咱们一起去的那个……”韩钊悠悠说道,“当时也是巧。姜东辰在。我在。还有另一个人,也在。”
我笑不出来了。话说到这份儿上,背后情由我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韩钊看我不说话,便继续道:“姜东辰在聚会上一眼瞟中方颜,眼珠就拔不下来了。我当时没多想,但也本能的凑过去替她支应着暗示了关系。姜东辰当时没动声色,事隔几日又专门请我单独吃饭,我才明白不太妙了。”
“他碍着我的面子,没在第一时间对方颜下手,但也没打算就此罢休。个中细节不多说了,就凭我哪敢得罪姜家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安抚下了。姜东辰那边也不想真的开罪我所在一系,一来二去也就松了嘴,就此揭过不提。”
“不过,现在情况变了,左欢。”韩钊大叹一口气,“之前跟你说过,楼纪晴去伺候的那位不是要北调么?制衡就此一歪,再也挑不回来了,若是姜东辰琢磨过味儿想起这茬,我已经做不了什么了,这张脸面不值钱啦。”
韩钊嘴上说做不了什么,但他还是做了。
他给了我一个尽情展示的机会,让我在姜东辰那里有了一席之地,施力的桥梁已经建造完毕,后面的事水到渠成。
这都是韩钊的功劳。
“后面的一切麻烦,都是你的责任了。我可不受这冤枉罪咯。”韩钊翘着腿,抖来抖去。
我沉默着,足足五分钟。最后我举起酒杯:“韩钊。”
韩钊伸手,和我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他不需要我说感谢的客套话,正如他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