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那位慷慨大方的金主人间蒸发了。我们再也没能打通他的电话,也再也没能见到那辆银灰色的奔驰车。
原因很简单,他要找的是女高中生,而不是妓女。
11
“你他妈怎么才到!”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骂人。
透明的鼻涕填满她人中的那道沟壑,粘稠的水滴悬挂在粉嫩的上唇珠上,她抬起胳膊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却只是把水样的鼻涕蹭到了脸颊上。
今天我照旧是来给她送货的,母亲带她去串亲戚,大年初五,她花光了所有压岁钱,我们在一家西餐厅碰头,她紧张地环顾四周,把那包锡纸攥在手里。
“你快走吧。”她换了平和的语气,站起身,似乎是打算去卫生间过把瘾。“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她去了卫生间,两三分钟后回来,小兽的躁动被海洛因安抚。
白皮肤的中年女人脱掉大衣,平整地叠在腿边,望着女儿,一声三叹。
我没走。
我把鸭舌帽的帽檐往下压了压,坐在了她们后边的位置。
西餐厅的沙发很宽敞,仿真的芭蕉叶摩挲我的脖颈,我一扭头就可以从缝隙里看到她们,却没人能发现我。
母女俩不咸不淡地聊,她回答得总是很敷衍,语气里满是疲惫和不安。
“妈妈觉得……你最近有些怪怪的。”
我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怪怪的?”阿谭愣了两秒钟才回答,语气紧张,摆弄汤匙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我猜你有小秘密,对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妈妈?”
“为什么要这样说?”
“宝贝,妈妈是你最亲密的人,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可以告诉我的,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谈恋爱了。”阿谭突然抢先一步说。
“我知道。”她母亲的语气平静。
“你知道?”
“嗯,你的笔记本里贴了一张你们的合影。”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一句带着怒气和紧张的质问,空气开始变得焦灼,有其他客人闻声扭头看她。
她意识到不妥,语气软了下来,降低音量,带着一丝委屈,“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的东西。”
“我没乱动。”她母亲解释,“我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照片从本子里掉出来了。”
“以后我的房间我会自己收拾。”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
“我知道!我只是太累了……我没有时间。”
根本站不住脚的解释,她愧疚又窘迫。
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终于打破沉默。
“可以给我讲讲关于你谈朋友的事吗?”
“他对我很好,他年纪跟我一样大,他学习也很好,我们会一起考大学。”
阿谭强行挤出了笑,似乎只要乐观就能把谎言变成真的。
只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她的情绪不堪一击,当母亲没有给她正向的反馈时,立刻就变成一只刺猬。
“你好像很不高兴。”
“因为我担心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