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辞别在即,但吕松仍旧有些于心不忍,小声问道:“姑娘,恕在下冒昧,却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云些抬头看了一眼吕松,轻声回道:“按照规矩,女子梳拢之日后可歇息一天,而后便与寻常姐妹无异,既是青楼,便该开门接客,至于打算,无非是攒点银钱,他日为自己赎身便是。”
“赎身……”吕松听得她这番言语不由得心中怅然,尤其是那句“开门接客”更是让人惋惜,脑海稍稍闪过几分念头,可随即又面露苦色。
云些见他表情,倒也猜到他七八分心思,连忙说道:“公子莫要为了云些之事烦恼,这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强求不得,云些有琴为伴,也是三生幸事了。”
吕松微微顿首,似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云些姑娘既是与琴有缘,我那位朋友想必不会坐视不管,在下此行身负重任,若此间事了,自当为姑娘赎身。”
“公子……此言当真?”云些俏目圆睁,眼神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期许,她虽对吕松不甚了解,但察言观色也能瞧出他秉性温良,更有那位琴艺通达的女子与他为伍,心中对他更有了几分笃定。
“嗯,姑娘若是愿意,可在此楼中等候三日,三日之后,吕松定带着赎金前来。”
“……”云些闻言顿时一阵欣喜,身子几乎便要跪倒,吕松见状连忙将她扶起:“不必,不必如此。”
“云些拜谢公子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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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深沉,已是三更时分,吕松蹑步而行,于这燕京府邸房檐之上来回穿梭,不过多时,便到了与琴无缺约定的地方:刑部大牢。
琴无缺依旧是男装打扮,只是神色之间多了几分怨气,见着吕松走来,连忙张嘴斥道:“那老贼真不是个东西。”
“嗯?”吕松闻言不禁有些好奇。
“看他在广云楼里规规矩矩的,却没想到一回府便着人给我送来一碗参茶,好在姑奶奶我跟着二师姐学了几分试毒的本事,要不然还真着了他的道了。”
吕松面露疑惑:“莫非他早看出了你的装扮?”
“鬼才知道?”琴无缺继续骂道:“不是都说这些个权贵人家还有些那……那种嗜好吗?”
“……”吕松一时无言,琴无缺所言倒也不假,燕京权贵之中男风横行,琴无缺这一身打扮清秀俊美,说不定便对了那位好色王爷的雅好。
更何况琴无缺的乔装也并非完美,云些尚能瞧出,要瞒过色名昭著多年的宁王,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位好色王爷怕是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位“书童”,竟会是念隐门下的琴峰峰主,要不是与皇家牵连密切,这琴无缺还真说不准会在宁王府大闹一场,一想起来时自己那间化作灰烬的小屋吕松便不由得浑身一抖,连带着望向琴无缺的眼神都变得敬畏了许多。
“既然已经查出了与齐王有关,那我们去寻齐王便是,来这刑部大牢做什么?”琴无缺收回话题,指着远处的大牢提出质疑。
“齐王那边自然要去,但绝非现在,兹事体大,我想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吕海阔?”
吕松缓缓点头:“无论如何,他深陷其中,总该问问他的,即便是百口莫辩,但若能回忆出几条线索,也能让我们有迹可循。”
“也对,”琴无缺认真的耸了耸脑袋,可目光却是朝着远处的大牢望了一眼,随即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那你,打算怎么进去?”
吕松早有准备:“这外头看守想来到了困倦之时,我们轻功潜入,只要进得里间将门关上,余下的看守打晕便是。”
“嘿,不必如此麻烦。”哪知琴无缺嘿嘿一笑,直将那支布巾裹着的长琴取出,五指轻扫,古琴却是离奇的未发一声,而吕松目光所及,却是一道青色气波朝着大牢外的几名看守打了过去,只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七八名看守尽皆瘫倒在地,仿佛中了蒙汗药一般呼呼大睡。
“愣着干嘛,走啊。”还不待吕松有所反应,琴无缺便一把将他拉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朝着牢门走去。
“神技!”吕松脑海只不断闪过这一概念,先前识得这琴无缺,只道是精于内息,功法高深,能以琴音伤人,可今日的她,先是琴曲夺魁、后又琴音传话、如今琴波一起,所到之处人尽昏睡,这等神乎其神的技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难怪老门主会让她来!”
二人一路顺畅,不多时便行至大牢底层,按南明律,底层看押的大多是通敌叛国之徒,而吕海阔因私通魔教入狱,全家上下尽皆押运至此。
吕松靠近之时,吕家男丁大多已经睡下,吕海阔作为首犯独处一室,此刻却是对着牢笼上方的一处小窗默默凝视,浑身上下血污一片,显然是酷刑之下心志已近彷徨。
吕松瞧得此景,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眼前男人一向自诩清高,在朝之时一向谨言慎行,当年为了平息祸端保住自己,竟是连亲生儿女都忍心断送,如此谨慎了一辈子,可没想到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
“何人?”突然,吕家男丁之中冒出一道呼声,吕松定睛一看,却是那位自小与他不睦的大哥吕岁,而随着他这一记高呼,本就惊惶难眠的一众族人全都醒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