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拇指在上头轻柔搽过,又放进自己嘴里咂两下,“毒药我也认了。”
西屏笑着推他端坐起来,“不要脸,故意将红药撇在下头,你以为她猜不到你要做什么?”
“猜到就猜到好了,她就要嫁人了,给她学学也好。”
“你多大的本事还要教别人?”
他一下瞪圆了眼睛,“我本事不大么?!”
“小点声!”她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朝帘上瞪了一眼。
亏得玢儿什么也没听见,耳朵里灌满的是街上的热闹。
到处是忙着办年货的人,裁缝店里也站满了人,都是赶着给小孩子裁衣裳的。店面不大,时修看了看柜上的布料,有些瞧不上,干脆拉着西屏悄声说:“改日再来算了,就算他的手艺好,也不要他店里的料子,太糙了,改日咱们自带着料子来。”
西屏随便摸了一匹,只是花色好看,质地的确有些粗糙,顿觉没趣,趁裁缝师傅还不得空招呼他们,又悄悄钻出店来,赶着到戏班上去。
那戏班赁的人家一座大院子,进去就看见院中好些人在排戏演练,有耍盗抢棍棒的,有躲在角落里眉目传情的,有拉琴的吹笛的,锵锵锵满是乱杂的节律。
西屏四人站在门前看了半日热闹,才有个画着钟馗脸的小娃娃上前来问:“你们找谁?”
看样子不过五。六岁,嗓子稚气得紧,配着一张圆嘟嘟的脸,眉眼却画得凶神恶煞,使西屏一下想到时修小时候乔作清高的样子,便睐眼看看时修,笑着朝那小娃娃弯下腰来,“你们老板呢?”
“噢,你们找我师傅,是请戏么?是哪家?”
西屏笑道:“姚家,你认得么?”
这小娃娃把嘴噘起来,耍了套手势道:“姚家是谁家,报上名来!”
紧跟着正屋里冲出来个人,“赖狗,不要无礼!”
西屏一听这小名,笑出声来,又看时修,“赖狗,花猫,敢情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怄得时修当场要发作,可巧那瘦瘦高高的老板走上前来,将赖狗拽到身后,朝他们作揖,“几位是来请戏的?”
那赖狗在老板身后外出个脑袋,仍道:“报上名来!”
老板反手拍了他一下,将他扯到一边,摆手请他们,“请到屋里坐,先吃杯热茶,看看戏单子。”
一路进去,说明了姚家,老板益发殷勤小心,赶忙叫人碰上茶果,又捧了好几本戏单子来,“这都是我们班子的拿手好戏,有三出是新排的,本子也是新请人写的,新鲜得很,还没正经登台唱过呢,要是头回在府上唱,保管府上的亲友都欢喜。”
西屏看见那赖狗在门外歪出个圆滚滚的脑袋向屋里瞅,便笑着朝他招招手,“你进来。”
第118章番外·年关(完)
赖狗进来,西屏顺手将果碟里的点心拿了块给他,他面上一红,接了立马又跑出去,仍在门外歪出个脑袋窥看西屏,西屏一看他时,他又缩回脑袋躲起来,那表里不一的模样总令西屏想起时修小时候样子。
她坐在椅上笑,听见时修问她:“要不咱们就看看?反正这会天还早。”
“嗯?看什么?”
那老板又哈着腰说:“看看我们排的新戏?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我说得天花乱坠的也不如叫他们唱一段。”
西屏点头答应,那老板忙命人端上炭盆来,在院中叫了拉琴的师傅并两个戏子,唱了一段《遗簪记》,故事没什么新意,无非是才子佳人偶然相遇最后终成眷属,不过她眼下听来,倒觉得十分合情合景,便二话没说,勾了几出戏,交付了定钱。
坐了半日出来,又不想坐车了,仍说要走路。时修只好相陪,她步子迈得比他小,他不得不刻意放缓着脚走在她旁边,总不由自主想去拉她的手。每回都给她躲开,睐他一眼道:“大街上呢。”
时修怅然若失地道:“我是怕你手冷。”
“我才不冷。”她笑着看向前边的太阳,“这一日走了许多地方,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冷,好像今天这日头特别晴朗。”
“还晴朗呢,你回头瞧瞧,恐怕又要下雪。”
西屏扭头一看,身后有一大片云翳慢慢淹过来,但她不慌不忙,还是笑,“瑞雪兆丰年,下雪我也喜欢。”
时修听出意思来,是当下不论什么她都喜欢,完全是因为他在她身边的缘故,他得意得眼睛有些热。西屏掉头时看见他在目不转睛看她,脸上也热起来,轻轻翻了记眼皮,“你又犯呆了。”
他恍然一笑,“不知怎么的,一看你就容易看得出神,你真好看。”
倒是头回听见他亲口承认这话,西屏噘起嘴来,“那我老了呢?”
“老了?”时修没法想象她脸上皱皱巴巴的样子,但觉得那不要紧,她老的时候,他也老了,无垠的时光叫他们走到头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老了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
“你凭什么这么以为?”
“你年轻的时候就长得好,老了自然也是个好看的老太太。”时修认真在她半边脸上看了会,“只要不发福,不生病,变化不会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