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从姬循雅的角度看,因为过于紧张,他无声地吞咽了几下,一枚凸起的骨在纤长嶙峋的颈上下起伏着,叫人很想,很想咬住这块骨头。
毫不掩饰的目光灼得赵珩头皮发麻。
片刻后,姬循雅才笑了起来。
“既然陛下想要,”姬循雅道:“臣自然要奉上的。”
这便是,允许赵珩去见太后的意思。
帝王紧绷的呼吸骤然放松了,心绪一上一下刺激太过,方才对于姬循雅的怨恨在对方难得宽容中居然意外地消解了几分,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想法之可笑,忍不住狠狠掐了下指尖。
姬循雅不急着拆发冠,目光却慢悠悠地扫过赵珩全身。
他毫不意外地看着帝王的身体愈发紧绷。
落到腰间时,姬循雅五指抬起,仿佛确认着什么似地摸了下。
皇帝强忍着挣扎的欲望。
姬循雅看他身体绷得愈发紧了,轻轻一笑,道:“陛下,不要怕臣,臣并无冒犯龙体之意。”
赵珩闻言险些嗤之以鼻。
这话姬循雅还是拿去哄鬼吧!
姬循雅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他安抚般地揉了揉赵珩,却只换得对方更加警惕,“臣将身上的玉解下来给陛下可好?”
赵珩道:“戴将军的发冠已是不该,怎可再让将……”
迎上姬循雅的视线,赵珩缓缓噤声,他深吸了口气,道:“多谢将军美意。”
姬循雅解下腰间玉饰。
不是玉佩,而是一枚色艳若血的环。
赵珩目光一滞。
是……这个?
他心绪莫名,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却被姬循雅错开了手。
“将军?”
赵珩的目光此刻真真切切有些茫然。
姬循雅俯身,轻声道:“陛下太心急了,”他爱怜地揩过赵珩的喉结,“还是今晚,再将这枚玉环戴给臣看吧。”
何谨当然听不见姬循雅的声音,只在悄然抬头时,看见了赵珩由红转白的脸色。
是惊怒、是耻辱、更是,愤恨。
……
两个时辰后,长信宫。
赵珩更衣的时间本不长,奈何每一件事都要姬循雅亲自经手了他才算满意,因而耽搁了好一会。
赵珩来长信宫时正是午时。
日光盛极,既是至阳又是至阴时。
庭院由重兵把守,裹挟着落叶的风吹过人面,诸守军却巍然不动,形同石刻铜雕,一派威严肃杀之感。
众侍从压下心中恐惧,迎赵珩入内殿。
姬循雅没跟来。
自封闭皇宫后,许多机要事务必须姬循雅亲自出面料理,他并无太多闲暇逗弄皇帝取乐,更何况,他也没有跟着赵珩的必要。
其实众人也想得明白,恐怕在那位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姬将军看来,无论是皇位,还是皇位上的那位陛下,都早已是他的掌中之物,帝王没有反抗之力,只有顺从逢迎以保全性命一条路可以走。
赵珩踏入内殿。
迎面,一股苦得人反胃的药味扑面而来。
赵珩脚步顿了顿,而后步履沉重地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