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不语。
他垂眸,余光却能看见镜中姬循雅专注的脸。
好像刚才的事情只是心口一提,不必放在心上。
赵珩等了片刻。
姬循雅正专注地为赵珩挑发冠,见赵珩余光时不时地瞥向他,就笑道:“陛下觉得,戴哪一个更好?”
皇帝哪有心思去注意这点小事,不想答,想到病重的太后,他心烦意乱,随手指了一件,“这个罢。”
姬循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但见一玉冠,整块的羊脂白玉被雕琢成了尚未绽开的莲,极素淡雅致,莹莹生光,他弯唇,笑道:“原来陛下喜欢这个。”
赵珩听他语调阴阳怪气,似是真恼了,有些疑惑地看向那玉冠。
鉴于赵珩在这些小玩意上从不费心,因而看了半天,竟没看出姬将军百转千回的心思又转到了什么诡异的方向。
赵珩道:“怎么?”
姬循雅拿起发冠,俯身在赵珩耳畔道:“臣记得,这是二十七日前李世子进呈的,君子如玉,睹物思人,陛下自然喜欢。”
赵珩:“……”
李默几时送的这玩意?
而且为什么李默送他的发冠,他不记得,姬循雅却知道样式。
倘若可以,赵珩确实很想撬开姬循雅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整日都装了什么玩意。
他无奈地转头。
两人对视。
姬将军眼中的不虞都快溢出来了。
李默此人居心叵测,蓄意接近陛下,又装出一副痴心不改,不求名分的恶心模样,陛下居然还能给他几分好脸色看!
今日李默送来的玉冠能戴到赵珩发间,来日还能干什么,姬循雅简直不愿意想!
赵珩正要开口,姬循雅手却一松。
却听“咣当”一声响,惊得众人身上一颤,但皆不敢抬头。
姬循雅动作看似不经意,却用了十足的力道,玉冠遭大力砸地,登时四分五裂。
姬循雅从容地收回手,语气比方才更歉然,“陛下,臣未拿住,”他居然连理由都不找,“损坏了陛下的爱物,请陛下恕罪。”
赵珩真是懒得理他,好笑地看眼自己快要把自己气死的姬循雅,“算不得爱物,命人收拾了吧。”
他忽地想到英王那条玉带,叫姬将军见了,定然又要生出种种风波。
姬循雅面上云淡风轻,内里早已恼怒,只觉镜前今日摆出来的发冠无一个能入他的眼,便取了根发带往赵珩头上系,“既然这些陛下都不喜欢,便先用这个吧。”
赵珩无语片刻。
系了发带他今日都不必出门了。
皇帝本就有求于姬循雅,见他有意为难,只得深吸一口气,露出个笑,“将军。”
声音不同以往,更柔和些,也更……心不甘情不愿些。
姬循雅只当没听见,想他多唤两声。
赵珩又道:“将军。”
帝王与姬循雅对视,眼中写满了你给我适可而止。
姬循雅嗯了声。
赵珩犹豫了片刻,他似觉得面上过不去,可又不得不开口,片刻后才垂了头,低声说:“我见将军所戴发冠甚好,不知可否,”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已耻辱得不敢抬头与姬循雅对视,“请将军割爱。”
羞耻烧的帝王眼尾都泛着红。
姬循雅满足地欣赏着他的神情。
皇帝却不知姬循雅的意思,听他不答,一时惴惴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