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夜,窗外只有风声,而季悯行心中却安静得可怕——
从客栈出来,孙太长心中盘算着明日的事,表面上看他是协助郑承彦有功,但实际上他的差事办砸了。
他早在五年前,就私下进京面见过太子,皇上已经老了,这江山未来终究是太子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十一年前他就是选对了主子,才坐上了如今的太守之位,权力更迭中,他更得早早站好队。
在郑承彦一行人到达之前,太子的人便来找过他,让他想办法配合,将江榕暗中劫走,但这差事到底砸在了他手里,如今江家宝藏已被找到,若再想夺回来,就要等他们出了云梦州的地界,这次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轿子猛地一颠,重重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孙太长厉声大喝。
轿外却没有人应声,他出生行伍,敏锐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气息,布满老茧的手从座下摸出了一把刀,黑暗中银色刀刃出鞘,孙太长挑开车帘冲了出去。
随行的护卫轿夫均委顿在地上,身上却没有伤口,看样子应该是中了迷药。
孙太长环顾一周,却没看见有人,心中却大骇——此处回太守府是必经的一条路,只是因年前这里曾走过水,连片的民居被烧,如今还未来得及重建,所以四下荒凉无人。
“贼人还不现身!出来!”孙太长握紧手中钢刀,声音有些急促。
“孙太守,又见面了。”
旁边屋脊之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人穿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玉面如仙,眼中带着笑意,更带着杀意。
他身畔的女子娇俏可人,只是脸色苍白,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个是祁慎,一个是那个江家的孤女。
孙太长眯了眯眼,他瞬间便想清楚了,却依旧很镇定,“想不到忠顺候竟有这样的好身手,怎么?侯爷这是要我和过招?”
“不是过招,是讨债。”男子薄唇微启,声音很轻,在这夜里却随风入了孙太长的耳中。
他不知祁慎带了多少人来,但他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这么多年,他虽不在军营,身上的功夫却还在,便是和高手过招,也是有几分胜算的。
“不知孙某欠了侯爷什么债,还要侯爷亲自来讨?”孙太长注意着周围的声音,努力拖延时间。
屋脊之上,祁慎的手环住少女的腰身,声音温柔,“你不是欠我的债,你是欠了她,欠了江家的债,我若不来,只怕你不肯自己还。”
孙太长虽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到祁慎的话,他依旧心下微凉。
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当年的事怎么又被翻出来,怎么还有人知道!
中年男人眼中迸发出浓重的杀气,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只等太子荣登大宝,他就能飞黄腾达,这样的时候怎么能认输!
今天他已没了退路,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在这里杀个没什么权势的忠顺候,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江榕,你已经苟活了十一年,今日也一并送你去见你爹娘,也算是我做的功德一件。
第49章
荒芜的小巷里,孙太长将长刀横在身前,只等对方先出手。
却见祁慎扶着阮阮坐下,细心叮嘱,“千万坐稳,别摔了。”
“嗯。”少女声音软软的,乖乖的。
得了少女的回应,男子再次起身,忽然跃身而起,身形诡异难测,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一直修长的手便到了孙太长眼前,他迅速闪身后退,祁慎却似早已猜到他的动作,手腕一转抓住了他的肩膀。
孙太长只觉肩上力有千钧,心中一横,猛然向地上倒去,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他根本不敢犹豫,就地一滚离开了一些,他低头看向肩膀,见方才被抓住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当下心惊不已。
“你……你明明腿已经废了,怎么能……”
祁慎打断孙太长的话,阴沉笑了笑,道:“你明明应该早些偿命,怎么还活着呢?”
孙太长本以为自己尚有一战之力,可方才一瞬的交手,便让他彻底泄了气,如今既然赢不了,便只能……逃。
他余光看向屋檐上坐着的阮阮,眼底厉色一闪而过,他拿剑格挡,作出进攻的姿势,却在祁慎闪身上来时,将手中的刀甩向了屋檐上的身影,自己则往反方向跑了。
祁慎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去捉那刀,只是孙太长丢出的速度极快,祁慎错过了最佳的时机,随即他足间快速点地飞身跃上屋脊。
刀剑在阮阮额前一寸之处停下,刀带起的风惊起了她的长发,阮阮却似并无所觉,她只是愣愣看着跑远的孙太长。
他是逃命,跑得又快又急,原来他也是怕死的。
阮阮眨了眨眼,一缕只有她能看见的红色怨气从地底伸出,猛地绊倒了正在逃命的孙太长。
祁慎顺着阮阮的目光看去,就见孙太长已经摔到在地,他心中有说不出的古怪之感,但来不及细想,他将阮阮抱起放到地上,随即持刀走向了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孙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