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自然是指阮阮被司马廷抓住的时候,郑承彦去找了季悯行,阮阮才能从司马廷那里脱身。
祁慎的肠子已经悔青了。
彻底青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为人作嫁?
眸色微沉,祁慎压制住想要杀了郑承彦的冲动,轻声道:“今日赶路累了吧,上床休息吧。”
这几日,不管阮阮怎样拒绝祁慎,这个坏人都根本不听,她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驿站条件简陋,阮阮只擦洗了身子,便上了床,她穿着里衣和中衣,紧紧贴着墙,想离祁慎远一些。
然而等祁慎上了床,阮阮再次被他禁锢在怀里。
昏昏沉沉阮阮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
精致的庭院内,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在荡秋千,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手中拿着个锦盒。
“小榕儿快看这是什么?”这中年人献宝一般把锦盒捧到了女童面前。
女童欣喜地上前抱住了中年人,声音甜甜糯糯:“爹爹!爹爹!”
中年人摸了摸女童的小脑袋,将锦盒打开,拿出一只琥珀般剔透的犀角。
女童惊讶又好奇,肉乎乎的手指摸了摸那犀角,只觉触手暖暖的,她好惊喜的看向中年人:“爹爹,热热的!”
中年人也学着她的语调,颇有几分调皮的模样:“嗯!这是辟寒犀哦,可宝贝了,爹爹特意寻来给小榕儿放在屋里,就不用闻那难闻的碳味了哦。”
女童束着双丫髻,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很是惹人喜爱,她想了想,双手艰难抓住那辟寒犀塞进中年人的怀里,抿着嘴:“爹爹去外面,冷,给爹爹用。”
中年人哈哈大笑,一把将女童抱起:“爹爹不冷,给小榕儿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是小榕儿的,因为小榕儿是爹爹的宝贝。”
女童虽有些懵懵懂懂,却用两条短短的手臂抱住了中年人的脖子,奶声奶气:“爹爹也是小榕儿的宝贝!”
“小榕儿现在这样说,等小榕儿长大之后,有了夫君,只怕就把爹爹忘记喽!”中年人长相英伟,笑起来十分爽朗。
女童使劲儿摇了摇头,握住小拳头,坚定道:“那小榕儿就不要夫君了,小榕儿只要爹爹!”
中年人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里,惊得池中锦鲤游进了深水去。
阮阮浑身颤抖坐了起来,她把脸埋在膝盖上,许久才终于平静下来。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她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又做噩梦了吗?”黑暗中,祁慎的声音极轻。
阮阮缓缓抬头,借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了黑影中的男人。
她拉住祁慎的手,在黑暗中,用抖得不像样的手指,在上面艰难写了一个“我”字。
写完这个字,阮阮的手实在抖得再不能写。
祁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了一脸的泪,他叹了口气,心疼地把浑身发抖的少女搂进怀里,安抚道:“哭吧,哭完就好了。”
阮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个不住,眼泪根本不受控制,过了很久,阮阮才渐渐不发抖了,她再次拉着祁慎的手,坚定又倔强:我是不是江榕?
祁慎沉默半晌,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第42章
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阮阮把脸埋在膝盖上,她现在脑袋里乱糟糟的,不知此时是梦是醒。
“阮儿,你确实是云梦江家的江榕,你……会慢慢想起来的。”静谧黑夜里,祁慎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
阮阮抬头看向他,双眼红肿不堪,眼底是深深的疑惑。
“‘忘忧’之所以叫‘忘忧’,就是因为它可以让人忘记忧愁。”祁慎伸手摸了摸阮阮的头发,欲言又止,但终究是败在了阮阮清澈的目光之下。
“你听我说,”他再次将瑟瑟发抖的少女拉进怀里,“你是江家唯一活着的人了,当年你六岁,躲在纱橱里,亲眼……亲眼看见亲人被杀,等找到你时,你已惊惧过度,大夫说你会变成痴子,所以才给你吃下‘忘忧’,让你把那段记忆暂时封住,如今‘忘忧’已解,你会渐渐想起以前的事。”
阮阮茫然抬头看着祁慎,仿佛一个稚童,听不懂他说的话。
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他俯身抱住仿佛马上就要碎掉的少女,低声安抚,“阮儿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也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呢。”
怀里的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因说不出话,她只能不停发出“啊啊啊”的喊声,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