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戴上帷帽,与那小尼姑道了别,又约好过后会将衣服送还,这才出了常明庵。
小尼姑送走了阮阮一行人,便又折返回后院,见院中树下站了一人,便快步走过去,低声道:“此事已违了师傅的教诲,但公子救命之恩实不敢不报,但绝无下次了。”
季悯行点点头,轻声道:“有没有?”
“她的后背并没有鱼形的胎记。”
季悯行舒了一口气,给小尼姑行了个礼,便也离开了常明庵。
白阮阮的后背并没有鱼形的胎记,那她便不是真的白阮阮,她的脚踝上有红色的痣,会是江家的小姑娘江榕吗?
一路想着年后平康城的诸多怪事,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季府,待入了门,季悯行便直奔书房而去。
魏双死在刑部大牢内,圣上震怒,这怒火无从发起,便只能委屈了季修远,责令他“病休”,让冯义和唐满城暂管刑部诸事。
但这两位侍郎似乎都极谨慎,大小事情均要来请示季修远,这季府倒像是成了刑部的办事场所。
季悯行才到书房门口,正碰见唐满城和冯义从书房出来,互相问了声好,两位刑部侍郎便离开了。
季悯行推门进去,见自己健康矍铄却被逼病休的老爹正皱眉沉思,不禁笑了笑,道:“爹你这又是操的什么心,圣上既要你休息,你便好好休息,怎么还得处置刑部的事,让冯侍郎和唐侍郎自定夺去吧。”
季修远对他招了招手,让在坐下,叹了口气,道:“我倒也想,但若真什么都不管,日后刑部出了事,总归还是要算在我的头上,你前几日才回来,这又是去哪了?”
“去找圣上的宝藏。”
季修远一愣,随即明白了儿子所言为何,低声问道:“可是有确切的消息了?”
“也不十分确定,只是丁晁遇刺的地方就在清阴阁门口,清阴阁的白阮阮脚踝上确有与画像同样的痣,儿子去白阮阮的家乡查过,白阮阮的肩后应该有一块胎记,今日查实她却没有,她是不是江榕虽不能确定,却能知她不是真正的白阮阮。”
季修远捋了捋胡须,沉吟良久,道:“此事还要快些查明,一来千万保密,若放了风出去,只怕更要起乱子,二来看紧了清阴阁,别让人跑了。”
“儿子也是这个意思,此事除了爹和我,千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免得打草惊蛇,至于派人看紧清阴阁则有些费力,儿子发现那四层的小楼内暗藏不少高手,若离得太近,只怕坏事,只能远些监视。”
“你办事爹向来放心。”
许是云梦州江家的宝藏终于有了些眉目,季修远心中郁气稍解,心情好了不少,笑道:“这次若真能寻得江家的宝藏,不仅刑部困境可解,南方战事也多了许多胜算。”
季悯行却沉了沉脸色,忽然开口道:“爹,刑部里面有暗鬼吧。”
季修远神色一暗,道:“我自然知道。魏双自戕的那把匕首绝不是他从外带进来的,是在刑部里获得的,只是接触魏双的人不少,若是真查起来,形势更要不受控制,所以才未发作,只能暗暗先查访着。”
季悯行点点头:“爹你心里有数就行。”——
承明殿。
崔息垂手立在玉阶之下,声音低沉:“圣上,皇城司的探子终于传回了滕州的消息。”
他将手中的密信递给旁边的小内侍,小内侍快步到了御前,双手将密信呈递了上去。
昭明帝展开密信,面容稍稍冷峻,看过之后将信重重放在了桌上,声音微冷:“滕州太守强夺了魏家的铁矿,又将魏家之人尽数流放,魏双有仇怨也是要找滕州太守去报的,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先是刺杀了丁晁,又诬陷了温秉直?”
崔息敛目,如实道:“这确实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臣查了户部滕州这五年来的铁课账目,熹平十二年至今,滕州铁课税收从四十九万斤逐年减少,去岁只有三十八万斤,按常理来讲,滕州物阜民丰,多港口,这些年也未受战乱影响,铁课税收是不应年年减少的。”
昭明帝自然知道崔息话中的意思,更知道铁矿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私铸钱币,打造兵器,滕州又是出产铁矿的主要州府,一个小小的滕州太守要铁矿又能做什么呢?
他的背后自然有人。
是太子?只是他已是太子,这样铤而走险,又是何必?
看着陷入沉思的昭明帝,崔息只得低头不语。
“继续查滕州。”昭明帝声音异常冷静,继而又道,“查清温秉直与滕州有无关系。”
崔息一愣,他也知道了温秉直在刑部大牢的遭遇,但明显这是一场嫁祸。
但今夜昭明帝竟开了口,到底……魏双的死引了圣上的怀疑——
经过易琼的治疗,阮阮自己又勤勉,她的脚伤彻底好了。
许是春季的缘故,威猛大人比往日更没了精神,此时它正百无聊赖地瘫在软榻上,声音也懒散:【我感觉卫宵不太好对付的,你如今想要逃走恐怕要费力了。】
阮阮才练完功回来,听了这话放下茶杯,也在软榻上坐下,声音轻软可怜:【我自然也知道,可是如今也摆脱不了,只能再寻机会……】
阮阮话说到一半,忽然看见威猛大人背上油亮的毛发鼓起一块,她不禁伸手去摸了摸,这一摸不要紧,竟摸下来一手的毛。
而方才被摸的那处,毛发稀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