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边塞,大漠荒芜,黄沙遍布。然而,越过戈壁,便是另一片一派祥和,那头是魏朝。
贺祯从未如此认真的观赏过戈壁浅滩。安营在此,不仅是为了提防魏朝时不时的过境挑衅,更是……
银灰的甲胄上左胸口处残留一丝血迹,是前日出征时不测遭的一支暗箭伤了左胸留下的。邢原崇腰间佩剑信步而来,立于贺祯的身后,望向魏朝方向。
整个大宋,只有三人真正知晓贺祯。
他们知晓的贺祯,不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不是名扬四海的美男子,不是将要尚公主的信王。是蛰伏多年,替父报仇的魏朝小南安侯。
贺祯本名贺止字子殷,侯府排行十三,他的父亲是魏朝护国将军贺褚箴,同样是名满天下,战功不斐的武将,同样是尚魏朝公主,封了世袭南安侯。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皇帝,能忍受臣子功高盖主,民心所向。
魏朝史记上,为南安侯留下的最后一行字,草草结束了南安侯贺褚箴的一生。
“南安侯平诸乱,奏凯而归,计反,矢穿心,呕血而死。侯府上下八百,尽抄。”
从“子孙传国,世世不绝。”到“尽抄。”只不过八年光景。
抄家那日该是贺止十岁生辰,御林军围侯府,魏国公主自缢,陈将军喟南安侯府盛极而衰,落得一片荒凉,留得忠仆陈流携南安侯府独子贺止从暗道逃亡。
再后来,陈流中箭,再后来,大宋就出了一代骁勇的小将军贺祯。
所有人都以为贺祯是从贫苦人家逃亡出来的参军的,甚至收留他的护国将军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他只是看贺祯一身脏破,衣不蔽体之外,一副眉眼间满是从军的固执,他便收留了他。从此,贺祯日夜习武,饱览诗书,成就了信王王师从无败绩的美谈。
林骋、邢原崇二人自跟随贺祯以来便知晓了贺祯的身世,他们有时候也会读不透贺祯。看似一位逍遥王爷,不曾想他有多少秘辛在身。
或许不该说他是小南安侯,毕竟,魏朝的史书上,南安侯府本该是无人生还。
“原崇。”贺祯负手眺望,开口唤道。
邢原崇不答,只是上前一步,听他要再说什么。
“魏朝民安物阜,盛世太平。有如此机会,本王本该一举踏平燕云边塞,替父正名。”
王侯贵戚的荣损,除却说书人侃侃,再有当事人的感同身受,无人再铭记。百年以后,再提起魏朝南安侯府,只剩一句“南安侯功高盖主,盛极必衰。”
“本王再赠她一礼。”
赠她边境的太平。
东宫。
宋琬一身紫蟒袍下朝,半月了无西州的音讯,她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心里确是如虫蚁抓挠一般,又是想问,又开不了口。
她正立在桥头,神情略有呆滞的瞧着池塘里戏水的鱼,陈朝从桥的另一头走来,宋琬都没有注意着。
“参见太女。”他压下身子请安。
宋琬猛地惊觉,转而回过神,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她被打断了思绪,也无心再看鱼,转身便要朝寝殿走去。
陈朝唤住她,“西州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