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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旧事中（第1页）

皇后缓缓直起身子，天承帝从屋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脸慢慢从屏风后面显现，表情晦暗不明，皇后从未见过他这样，此刻心里竟然不由得惴惴不安。

她握紧了杯盏，笑道：“陛下今日怎么得空来臣妾这里？”

天承帝没有答她的问话，只是走到她面前，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发妻、他的皇后，他还是少年时的爱人。

她的面容已经不再娇艳，眼角有了细微的纹路，经历了种种，时过境迁，他还是没办法对她动怒。

只是，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天承帝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他沉声道：“这些旧物都是珍贵的回忆，丢了做什么？你见到了有什么不痛快，放到仓库里就好，何必要烧干净。”

皇后心下一紧，她下意识道：“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天承帝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些木箱旁，直接蹲下身来，用手抚着木头的纹路，突然转头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不少我们幼时的东西吧？不如打开看看？”

说着，他一边笑，一边不容置疑，径直打开了木箱。

皇后来不及阻止，只能脸上僵着笑，眼睁睁地看着天承帝伸手，拿起一只木头小马，充满怀念地道：“我还记得，这是李老太爷当初亲手削的小马，只有两只，都给了他的外孙女，我当初想要一只都要不到。”

李老太爷，正是嫡姐的外公，与她这个外室的私生女当然是没关系的，她的记忆里也根本没有木头小马的影子。

皇后僵着脸，勉强笑道：“……外公他……确实舐犊情深，当年臣妾没给陛下小马，是臣妾年幼不懂事。”

天承帝没接话，摇摇头，将小马放在了一边。

接着，他又拿起一支骨笛，放在口边尝试着吹了吹，许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骨笛已经有些开裂，吹出来的音怪腔怪调，刺耳极了。

天承帝将其放在一边，遗憾地道：“当年我第一次到顾府，就曾借了这支骨笛吹小曲儿，当时不论是谁，都夸赞我吹得好，当初我还以为是我厉害，后来才明白，他们只是因为我的太子身份罢了。”

皇后看着骨笛，一瞬间有点恍惚。

她记得这一支笛子。

当初西域诸国前来朝见，上贡了这支稀有骨笛，先帝将其赐予了顾父，让他随意处置，于是顾父就把它转赠给了自己的嫡女。

她从未收到过来自生父的礼物，当然也很羡慕嫡姐，更重要的是，她第一次见到当初还是太子的天承帝时，他正在用这支笛子为她的嫡姐吹曲子。

那真是一段很优美的曲调。

灼灼桃花下，两个幼童头挨着头，其中一个为另一个吹曲，他们衣着华贵、面容精致，谁来了不说一声“青梅竹马、实属般配”？

当初她藏在廊柱后，低头看着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衫，不由得从心底涌现出一股深深的低落与惆怅。

同样是顾大人的女儿，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皇后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样离开的顾府，只是记得，自己回到那个破败的小院子时，她的母亲正在院中洗衣。

她用力的捶打衣物，直到木杵将衣物在石头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才肯搓一点皂荚，过水清洗后，晾着的衣裙上就会出现发白的痕迹。

那些痕迹刺目极了，刺得她待不下去，不顾母亲的询问，一头冲出了家门。

她游荡在街市上，不知不觉到了秦楼楚馆处，凭着过往曾和这里的人有过一点交集，她将在顾府里听到的曲调轻轻哼了出来，那里的人告诉她，那是一首关于军士思念故土的曲子。

皇后的思绪沉浸在过往，她轻轻启唇，凭着记忆，将那段曲调慢慢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