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最终的决定前,陆绍铭曾主动找上林泊舟,恳谈一番。
经过几天的调查,陆绍铭已经摸清了白林两家结亲始末,也想好了相应的谈判条件。
林仁勋昔日的冤屈,林泊舟如今的仕途,以陆绍铭的钱权人脉,只要动动嘴皮,就可以在一夕之间,助林家再度翻身。
交换的条件只有一个,让出心爱的女人。
林泊舟听后一阵腹诽,且不说他与白云介两情相悦,就说过往三年,他几乎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活着的。如今好不容易挣出一片天地,却叫他前功尽弃,那他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五十两外债,五十两聘金。对当年的林泊舟来说,如同泰山压于头顶。
他知道自己既没有惊世之才能一夕中举,又不擅攀附权贵能一朝获利,若走寻常儒生之路,根本无法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难题。
他必须赚钱。可是,他又要去哪儿赚钱?
万幸,在他科考失败、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木匠钱靖,助他度过难关、重拾希望。
钱家幽幽散发的木香,让林泊舟忆起了少时岁月。
那些年,每每拾得一块好木,林泊舟总爱雕些飞鸟走兽送给心爱之人。白云介十分喜欢这些木雕,从不说他玩物丧志,反而会画些牡丹纹、石榴纹之类的花样,叫他雕来看看。一来二去,林泊舟便自学了些线雕、浮雕、透雕之类的技法,没想到如今竟能派上用场。
钱林二人,一个擅榫卯,一个擅木雕,一拍即合。恰逢江南富商家造园,二人前去做工,又是打家具,又是做花窗。风餐露宿,躬身劳作,如同仆役。愣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一刀刀雕刻,一文文积攒,挣得白银百两。
这些钱或许对于富贵之家不算什么,但对林泊舟来说,却是滴滴血汗浇筑而成。
木雕的再好,钱赚的再多,也逃不过等级森严的士农工商。林泊舟深知,若是叫人知道他脱下长衫、换上裋褐,定会指摘他自甘堕落、有辱门楣。于是狠心背负起逃婚骂名,下定决心,攒不够银钱,不能返乡。
他并非不想家,他是怕父母痛心,怕爱人垂怜,怕岳家嘲讽,怕乡邻讥笑,也怕自己一个懒散,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最痛苦的时刻,林泊舟几乎是靠着对白云介的思念强撑下来的。所以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让出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
他必须把和白云介的未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半年,白云介不断相亲的消息传到吴江,也不停撩拨着林泊舟的心。
那些以千金相聘的凡夫俗子,林泊舟根本不会在意。他相信爱人的眼光,断不会轻易为五斗米而折腰。
但当陆绍铭这三个字传到耳中时,他却慌了。
其实三年前,林泊舟在吴江那场盛大的文坛会议上,远远见过陆绍铭。
“天下积弊,非我辈不能革之!”
他于石上登高一呼,痛斥吏治腐败,疾呼锄奸救国,在场千余儒生无不愤然落泪,激情响应,一时间风光无两,拜倒门人无数。
即便是林泊舟,也被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的强大魅力折服了,更何况是白云介这样的闺阁女子呢?
他不敢保证白云介不会对这个男人动情。
毫无疑问,陆绍铭的身份地位对白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必须以最快速度结束吴江的一切,带着聘礼出现在众人面前,搅乱这场棋局。
他做到了。
“我不明白,仕途经济难道不是男子心中的头等要事吗?你为何会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放弃送到眼前的大好机会?”
陆绍铭哈哈大笑,并不作答。
“你若执意不肯放手,那也莫要怪我影响你的锦绣前程。”
“你可知云介为何一定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