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阳宗的那位大长老名姜鸩,曾有一名相依为命的亲弟弟,两人幼时一同拜入乘阳宗,经常一起下山除祟。
唯独那天晚上,姜鸩独自下山办事,将弟弟留在宗内,再回来时,却发现连同弟弟在内的十八名同门皆死于姜梦鹤和姜寻鹿剑下。
这一百多年来,姜鸩对姜梦鹤恨之入骨,每时每刻都在追寻姜梦鹤的踪迹。
也正因这份恨意,他日日苦修,如今修为已至太极境,只差一步便可成道,可惜内心被恨意裹挟,始终无法突破最后一层。
成道者可探半分天机,亦能感应到修为低于自身的修士所在的大致方向,若姜鸩能突破至成道,也无须这般无头苍蝇般苦苦追寻姜梦鹤百年。
连青剥了两只虾,蘸着醋问:“那晚的事,没有别的内情?”
以她对小鹤姐和小鹿哥的了解,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屠杀那么多无辜之人,更何况乘阳宗还对他们有养育之恩。
小二笑道:“客官您还真问到点子上了,姜梦鹤在西洲现身那天,当众将那晚的真相道了出来。原来姜梦鹤兄妹两人的生身父母也出自乘阳宗,在一次下山除祟时被乘阳宗的一位长老误杀。乘阳宗不敢认下这事,便骗两人说他们父母都是山下的普通人,为邪祟所害。”
“兄妹二人深信不疑,替杀父杀母仇人卖命十五年才发现真相,当然不愿再继续下去,便要叛逃。这事儿若是传出来,乘阳宗自然颜面无存,便派出几十名弟子去杀人灭口。”小二摇头啧啧道,“而姜鸩那弟弟,便是其中之一。真是造孽哦,这些死去的弟子也只是被蒙在鼓里的苦命人,替自家宗门卖力卖命,结果到死都不知道原来是宗门先对不起人家兄妹,真是命运弄人啊。”
魏晴云见缝插针剥完三只虾,谄媚地送到连青碗中,同时插嘴道:“按理来说,是那些人先动手杀人,姜梦鹤和姜寻鹿为了保命才出手反杀,姜鸩怎么就恨上了?难不成他还想让人家兄妹俩站着不动等着被砍死?”
小二耸了耸肩:“那也没办法,毕竟姜鸩弟弟确实死于兄妹两人之手,姜寻鹿虽然死了,可姜梦鹤还活着,还和连青君成了至交好友,此后更是名扬五方洲。姜鸩走哪都能听见她们的名字,心中怎能不恨?自打连青君死后,姜鸩便疯魔了似的开始追杀姜梦鹤。”
连青接连吃了八只虾,又听小二讲了些别的细碎小事,实在没有别的可榨,便让他以后若有消息再给她发传音。
此时小二还不知道自己手握连青君的传音密码,心中暗暗打算没事就去多打听一些姜家兄妹的旧事,临走前还给连青指了姜鸩所闹事的那家驿馆:不故驿馆。
……
两盏茶后,不故驿馆。
驿馆掌柜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的师徒,尴尬地搓着手,面色十分为难:“客官您就别为难我们这种小店了,我们家驿馆的确已经被乘阳宗包下,不能再接待新客的,不然……”
他抬手往上指,心有戚戚道:“我们做些小本生意实在不易,若是得罪乘阳宗,以后就别想在春城待下去了,您二位还是另寻驿馆吧。”
连青朝楼上扫了几眼,嗓音不紧不慢道:“掌柜的,我不为难你,只想与你打听件事。”
掌柜忙道:“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人说,三日前姜梦鹤住在你们驿馆,可是真的?”
掌柜的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啊这,这……”
“不方便说?”连青抬眸,和楼上的一名身着白衣红纹的中年修士对上目光,话却是对着掌柜说的,“还是不敢说?”
中年修士左眼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从眉中贯穿至眼下,看起来应当是道陈年剑伤。
他站在门口阴影里,直直盯着她,目光如炬。
掌柜脑门上的冷汗都快掉下来了,干笑道:“您说笑了,哈哈,我是真不知道您说的那位姜梦鹤是谁……”
“南洲还有人不知道姜梦鹤?”连青笑吟吟的,意有所指道,“看来乘阳宗还是没落了,连当年那位出自南洲第一大宗的天之骄女姜梦鹤都没多少人记得了。”
掌柜的:“……”
他看了看楼上的乘阳宗大长老姜鸩,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听起来真的很像故意搞事的年轻姑娘,心中呐喊为什么又是他,这些修士真的不能换一家驿馆糟蹋吗?他当初就应该去中洲开驿馆,遇到搞事的还能去诛邪司报案!
姜鸩如今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但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眼如鹰,鼻如钩,衬得左眼那道伤疤愈发狰狞。
他的修为已至太极境,很容易便能看出来楼下那位年轻姑娘的修为连五行满境都没有,她哪来的勇气竟敢挑衅他?
于是太极境的威压霎时喷发,即便是没有修为的掌柜都能感受到强烈的余压,可下一瞬那股充满威胁警告的压力便消散了。
掌柜的“咦”了声,摸摸胸口,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说明刚才感受到的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并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