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着要新首饰的也是你,不要的也是你,成天尽会作怪。”
裴晏迟低头看她,从上往下,只看见丰厚水润的乌发毛茸茸掩着
越明珠立刻应了一声,趁着裴晏迟起身去穿衣,缩进层层锦被之中,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的声音染了喑哑。
裴晏迟回头,恰看见越明珠受惊的兔子似的,抱着乱成一团的被子半倚在床头,蝶翅珠的锦被从肩头坠落,丰厚的青丝绸缎般披散在雪白肩膀,猫儿般的眼氤氲着雾气。
明明是生就一副娇媚模样,脸上却总是带了烂漫的纯,无端让人觉得不经人事。
忽然,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住。
是裴晏迟俯身凑近,干燥灼热的大掌落在脸侧抚摸,停在下巴上轻轻挠了挠,仿佛逗弄狸奴一般,似是在欣赏她脸上的神情。
越明珠下意识用脸颊乖乖蹭了上去。
仿佛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裴晏迟薄唇微微勾起。
他越过她,伸手从帐子深处取了他天青色汗巾子,含笑捏了捏她微翘鼻尖道,“今晚等我回来一道用饭。”
“好。”
杏眼儿绽了春意,亮得似缀了星,衬得颈上指痕宛若红宝,她笑吟吟柔声道,“奴婢做百合冬花饮给您。”
劲竹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越明珠起身回屋。
裴晏迟素来花样多,许是空旷久了,昨夜他折腾得极狠,她几乎没怎么闭眼,此刻头胀痛得厉害。
待要了热水清理干净身子,燃了炭火,又吃了一粒退烧丸药,越明珠却硬撑着没睡。
她靠在临窗榻上,拿了裴晏迟从前给她写的字帖慢慢摹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房门扣响。
越明珠起身开门,待看清来人,脸上划过错愕。
花白发髻规整盘在脑后,一身酱色妆花缎面褙子沉稳肃穆,门外立着的,竟是裴晏迟的祖母,宁国大长公主身边的曹嬷嬷。
“你越我来,大长公主要见你。”
也是一个雪天,爹爹离开她整整一年。
被关在河东园子里买不到金纸,她只好悄悄写了信想烧给爹爹,却被守园子的婆子抓住,威胁她说要告诉管事她在寻晦气,要撵了她去外院打板子。
寒冬腊月的天,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她抱着燃了一半被扑灭的信被那婆子拽倒在地。
裴晏迟来的时候,她的眼泪含在眼中打转,却是硬撑着不肯落。
他也没说什么,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婆子,然后就冷着一张脸带她回了院子。
她以为裴晏迟会斥责她的。
可他只是神色柔和把跪着的她从地上拉起来,温和道,“跪什么?跟着我从京城来了河东过苦日子,也算我连累你。”
天那么冷,他的手却暖得灼人。
她的泪再也挂不住,一连串落下来砸进了雪里。
等她哭够了,裴晏迟拎着鼻尖通红的她进了书房。
临窗的案头上搁着一叠厚厚的宣纸,一支很是精巧的小紫毫,越明珠以为这是要她研墨,刚卷了袖子拿了墨,就听他似笑非笑道。
“大公子是个善心人,但生气起来的模样,厉害得像是能打赢张伯伯家的来财?”
来财……是张屠夫家的大黄狗。
烧了一半的信捏在修长的指尖,黑色燃灰像蝴蝶似的落在白色宣纸上。
她手一抖,墨锭磕在猫戏蝶暖砚上,发出清脆的响。
裴晏迟无奈扶额,微微摇头,“你爹爹看了你这字怕是要生气。”
她的字一向是鬼画符,更何况她连被人抢了一颗糖,走门槛绊了一下这样零碎的事都要在信里和爹爹说悄悄话,大概也被他看见了。
霎时,脸烫得像着火。
越明珠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