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人群,越明珠望向他的那双桃花眼,唇瓣极轻的张开,
“阿迟,我没有。”
没有下毒,没有不乖,也没有违拗你的意思。
可时间似乎慢了下来,耳边也很安静。
因为越明珠看见,裴晏迟漠然转身时,劲瘦腰间那个装了她银铃铛的荷包掉了下来,仿佛是很轻巧的缓缓落在了地上。
如同自己的无辜一样,不见一点声响。
混乱之中,不知哪家小姐的一双点缀了碧玉的绣鞋,轻快踏了上去,又很轻快的离开。
越明珠被关在了府中马厩边上,那个惯常关犯错下人的空房中。
或许原来是放草料库房吧。
不然为何屋子里有浓郁的马粪味,却连一扇窗、一盏灯都没有?
倘若是夜里,眼睛适应了昏暗,总还有月光能帮人分辨环境。可当屋子漆黑到不见一点光亮,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时,越明珠陷入极度不安。
现实和梦魇终于重合,她彻底陷入了浓稠的墨色中,寻不到逃离的出口。
她想尖叫,却只能在喉咙挤出干涩的呵气。
越明珠沉默的摸着墙面,缓缓蹭着寻了个角落,滑坐在地上。嗓子发干,膝盖上闷闷的疼,疼得她抽气。
当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会被无限放大,她嗅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咳——”
越明珠惊得一哆嗦,猛然往后贴紧墙面,一动都不敢动。
“奴婢……”越明珠像往常一样低下头请安。
裴晏迟素来心细如发,又善察人心,这是刑部的老刑名都夸的。
心跳的飞快,脸颊也因着心虚飞速充血,越明珠微不可见的从唇间呼出一口气。
年年,再绵一点,软一点。
她软声道,“奴婢,只是看着这些首饰,就想起从前和您在河东的日子。”
“越儿真是学会骗人了。”
他的语气慵懒悠闲,像极了……那天的样子。
裴璋正夹了一筷子八宝饭,刚要送到口中,听了这话,赶忙在一边凑趣道,却被母亲杜氏拽了袖子,只得讪讪闭了嘴。
“有道是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既有此好运,我已然请几个世家夫人公子小姐的派了贴子来家中赏花,恰在你休沐,你便陪着多转转。”
“祖母自然神机妙算。”
裴晏迟话一出口,便带了似是而非的讽刺,大长公主一双凤眸沉沉盯着裴晏迟,脸色颇有几分不好看。
大年初一理案子?
席间登时鸦雀无声。
“孙儿不胜酒力,明日还有案子要理,今日便到这里了。”裴晏迟起身行礼,缓步离去,只剩下满桌人面面相觑。
如水月色洒了满庭。
院内并不算清净,有备着热巾帕子越时候着的,有厨房的陆陆续续还在送着年菜热汤,有打更的还在等着除夕岁正,报时讨口彩的。
满院仆婢尚且不知屋内机锋,俱是一脸期待等着赏钱。
裴晏迟忽而轻笑起来,他回头冲着松烟摆摆手道,“你去我账上支银子,正院每人五两,问梅阁十两,大过节的,我也替祖母赏一赏院中人。”
时下中等庄户人家五六口的一年花销也就二十两,五两银子实在不算不厚。
此言一出,院子里一片喜气洋洋,净是磕头道吉祥话的。
有也是一样,没有也是一样。
他好像从来都没什么追求。
也许很多人是真的沉湎在声色犬马带来的刺激跟愉悦中,但裴惊策其实对那些东西兴致全无,再多花魁乐倌于他眼中也不过是红粉骷髅,只是为了厮混而厮混,为了度日而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