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越明珠有些急。
她一边将包袱皮子扯出来摊开在床上,一边琢磨。
堂而皇之要阿晏来赎她,依着裴晏迟的性子,她的尸首怕是要化成灰。
赎身既行不通,这便不是什么当务之急。
麻烦的是,她如今根本不知道别苑在哪里。是城内还是郊外庄子?有什么人伺候看守着?
人在府中,她尚且知道巡值,也晓得什么时候有人能出府,若是等进了别苑,那才真是两眼一抹黑。
无论如何,先要把钱带够。
她叹了口气,从床头把那积了灰的妆匣也挪出来,摊开。
点翠的钗环,赤金嵌珠的钏儿镯儿,碧玉的锁牌,玛瑙的坠子,珠光宝气地铺了一床。
独那对银丁香寒酸瑟缩在角落里。
她从前将这对丁香看得很重。
可若是送的人混不在意,收的人也不当回事,那它便只是不值钱的、发乌的烂银子。
越明珠抬手将丁香戴在耳朵上,这样成色的银子,世家自然不看在眼里。可在外面便是寻常成色,且十分零碎,倒可应急。
还有支铜皮金芯子的钗,同给彤管那支一样。原是在大长公主院子里时一个姐姐帮着打的,她的丈夫如今就混在府中,做着这门生意。 除了这钗和约么十余两碎银,旁的都是有印迹的。
若非她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怕是连戥子都不认。
越明珠撇撇嘴,竟懂了彤管从前那话。
总是这般被困在大宅院里,外面米粮钱粮自己一概不知,也不知道这些银钱能坚持多久。
刚拿起这支钗准备塞进包袱里,就听到外间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裴晏迟的声音,“可收拾好了?”
越明珠登时吓得一激灵,她故作轻松的把那钗越手搁在一旁,轻声道,“您回来了。”
“你带这些做什么?”
裴晏迟看着摆了一床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面竟还有一包碎银子,目光中带了丝意外,一双桃花眼沉沉往越明珠脸上扫过来。
她还能缺银子花?这一桌在座的大多是外面的小姐们,哪里有知道裴晏迟房里事的。
不料,忽而一声娇笑响起。
有人以扇子掩唇,轻声嗤笑道,“长乐郡主若是喜欢这丫头,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等嫁来定国公府,这丫头自然归你管着。”
说话的,是裴璋夫人何氏的堂妹。
这话说的巧妙,席间有年纪大些的贵妇登时领会了,同旁边三五好友相视一笑并不多言。
越明珠只将头压得越发低,她不敢再看裴晏迟神色,只听到他似是喝了口茶,话中意味坦然,“你若想要,自去寻来,何必来抢我的?”
长乐郡主只是天真,却不傻。
她眼角眉梢的笑意真真实实淡了下去,染了丹蔻的玉手伸去端桌上丫鬟重新端上来的杏仁酪。
刚要往唇边送,就听到叶姑娘的声音清凌凌的响起。
“如果我是你,这杏仁酪我不会吃。”
叶姑娘看着一脸茫然的长乐郡主,秀眉紧蹙继续道,“因为吃了可能会死。”
越明珠冷汗乍起。
“杏仁酪有毒!?”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慢慢向这边聚拢的人群骤然乱了起来。
冒失的公子惊呼着,失手打翻了手中的杏仁酪;尚未入席的小姐纷纷向后退去;喝下去的夫人正以帕子掩着口鼻,满脸绝望的想呕出来。
而越明珠被长乐郡主身边的侍卫按住,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疼得嘴唇青白,浑身打颤,冷汗潸然而下。
她挣扎着抬眼,目光刚巧落在裴晏迟劲松般的身影上,他正同长乐郡主一起被侍卫护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