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谨的走神并没有太久。主要是长公主的一番话让宴上的诸王都下意识看向了他。
“太子的伴读?”北静王见过林怀谨,似是想起什么,收回目光问:“公主莫不是说,当今圣上默点的江南道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
长公主也不隐瞒,只笑说:“北静王对江南的情况了解啊。”
“这倒并非如此,只是我同林伴读与他家姑娘暂住的贾府有世交之络。”北静王含情笑说。他话音落下,便是有南安王一应附和,只说若是京中的贾家,那连着他这一脉,倒是也有得些许印象,只叹林如海到底是一科探花,教子女有方。
而北席中能当话的太子知道北静王这是承他人情给林怀谨下台,不谈林黛玉本身,便是主动挑了个宴席上的点心评议,将这个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只有忠顺世子似乎对长公主的话题还有兴趣,但也不得作罢。
长公主见状,笑着举酒再敬过诸王。等离开宴会后,太子于侧殿醒酒时,才捧着灵芝水,问身边的林怀谨:“你妹妹?”
林怀谨点头:“嗯。”
他不知道长公主在宴上向诸王提过自己妹妹的名字是好是坏。
太子沉思,他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虽然太子自己也没想到这次给长公主代笔的居然是林黛玉,但很显然这件事情把他的伴读有点吓到了。
不过为什么会吓到?
太子有点疑惑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林怀谨柔声说:“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况且,”林怀谨停顿,“这场宴会我也并非没有收获。”
诸王明面上的关系他算是大概摸清楚了。至于私底下的,倒是应该也不不会差太多……咚?
林怀谨的思绪还没完全收回来,就有人在轻轻地敲门。
他愣了一下,和太子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便是主动去开门,开门就看到了公主府的女官站在门前,多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应是对方听见了多少自己和太子的话。但女官开口后,他瞬间不这么想了。
“太子殿下。”女官向太子行礼,见对方只叫她平礼后便不再搭理自己,因故主动把目光转向林怀谨,轻声说,“林姑娘有信想让我托给公子。”
林怀谨回过神:“巧得很,我也想请您托一句话给我妹妹。”
女官笑着问:“那不知道谁先开口呢?”
“我先吧。”林怀谨斟酌,他平视女官,逐字逐句地在女官耳边说过。
女官听见林怀谨的小话,似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忍不住地笑,低声感叹:“你们真的是心有灵犀。”
“怎么说?”
“公子自己看吧。”女官说过,便把手上的四方折片从袖下递给林怀谨。林怀谨目送女官离开,关上门后,才把纸张拆开,看见宣纸上的话,竟是当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等半晌后,捧着碗的太子瞥他还像是木头人一般,连叫过两三声不回答,主动放下瓷碗,去看林黛玉那张纸上有写什么。
“她给你些什么了?”
林怀谨很少见的至此时还不搭理太子,因故太子自己主动去瞥,瞥见纸上的那句话,也愣住了。
【珠沉星海,莹隔月河;思卿归前,天水两分。】
竟是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连上了。太子下意识看向林怀谨,却见对方不做回答。只咬着唇,眼里似是有雾光闪动,不知道在挣扎什么。
但直到最后一位西宁王离开,林黛玉都没有看到林怀谨出现。
她一直陪在下了宴的长公主身边,对方似乎心情不错,刚一送过客,就叫林黛玉跟过来自己身边去内殿补个妆,上个簪花,褪下朝服,换套更轻松悠闲的夏裙。林黛玉陪着过去时,她撩开垂落的孔雀金绣帐幔,就见里间有摆着各色装饰,正午日光穿过茜纱窗棂,映出多宝架上的红哥窑瓷几处碎纹若蛛网般鎏金。长公主靠在梳妆镜前,斜倚着嵌螺钿的青纱云织紫檀榻,朝她微笑。
林黛玉进门点头,却不想长公主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别碰那边的哥窑,虽然封过蜡,但蜡下的釉上彩有毒。”
“啊?”林黛玉愣住,她下意识问,“既然有毒,那为什么殿下会放在卧室里?”
“因为好看啊,正适合摆在宫里不是?”长公主笑说,她向林黛玉招了招手,“不说这个,你来给我画眉怎么样?这一盒螺子黛可是南诏新贡的。等会你要是用过觉得好,自己带几只回去。”
说着,长公主随手摘下自己先前在宴会上挽着的青鸾衔莲百步摇,林黛玉见着那金丝编就的鸾鸟眼睛是用暹罗血珀镶嵌的,此刻正倒映着窗外那株已经落了残花的西府海棠。让她多少有点收不回注意力,再一看那架子上的诸色西洋玩意,感叹不已。
“你会这个吗?”长公主见林黛玉目光几次瞥过多宝阁上的西洋棋,随口问。
“略微学过一点。”林黛玉同长公主描眉时轻声说。
单从审美上来讲,林黛玉一向最喜欢鲜艳动人的衣服装饰,其实还挺擅长化妆的。
她听长公主笑吟吟地说:“我今天开心,想给你赏点什么,但是翻过手边的东西,好像没几个你能用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