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羲仍是一副纨绔的打扮,三年过去,他还是和当初的模样没变。唯一改变的,大概只有他对檀羽的态度吧。
所以见檀羽上前见礼,他不先还礼,反倒调笑起后面的林儿来:“小女,见了六兄竟然不打招呼?”
林儿再遇到这个很喜欢和自己抬杠的纨绔子,心中也没什么特别爱憎,可见他不领檀羽的情,便正色回道:“小妹已嫁为人妇,不再是小女,自然要学会矜持些,容不得旁人调笑。”郑羲被她一呛,有些失语,旁边李季奴连忙赔笑道:“外子一向随意惯了,小妹别介意。”
谁知林儿今天却罕见地不肯相让,仍是呛声道:“今天这场合却不是随意的地方,我阿兄他来此、还带着家中妻妾同来,自然是用了最隆重的礼节。可是甫一见面,六兄不和他见礼,倒先调笑起小妹来,这完全不合礼数。叫外人看了,只道这里的人都是没来由的乡野村夫。”
和三年前不同,现在的林儿,已是天下闻名的“水心仙子”,气势早已远胜当年。
所以她说出这番话,自有夺人的战意,让旁边人众听了,便知这是成名英雄才会拥有的。
郑羲自然也难以掩盖其锋芒,只得勉强和檀羽一拱手,唤了声“四弟”。
檀羽刚才一直是弯着腰的,此时见礼毕,这才直起身来,然后走回到林儿身边,说道:“六兄有所不知,我身边的这些女子不同旁人,个个都是冰清玉洁,容不得玷污。三年来,她们已然饱经战乱,算得是沙场的老人。即使最柔弱的公主,在受乙浑那一箭时,直至倒下前的一刻,她依然是笑对一切。这样的气势,世上有几个男子比得了?所以刚才六兄的调笑之语,难怪林儿会生气。”
那郑羲哪里会想到,檀羽一上来不念兄弟之情,倒全想着替自己的小妹辩解。
他不禁一诧,愠道:“四弟这样说,莫不是笑我们赵郡士人脂粉气太浓,没有征战沙场的魄力?”
檀羽仍是不卑不亢地回道:“是!就像公主和乙浑这事,据我所知,整个平棘城对此都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谈。这是什么道理?沙场征战,刀枪无眼,生死都是一念间事,哪里来的那么多礼义廉耻、忠孝仁恕。那场风波过后,公主还是坚定地回赵郡来了,坚定地站在了这世人面前,这就说明,战争并不能在她心中留下什么阴影,因为她心中有更美好的事物来填充。所以,我这回在得月楼请客,便是要向天下人证明我们的坚强!”
“喔!”围观人群听到檀羽这一番铿锵之言,无不惊叹。
郑羲更是拍着手,朗声赞道:“妙得很妙得很,六兄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赵郡向来就是太文弱,战事一来,大家都吓得屁也不敢放响的。今天兄弟你来,就要好好给楼上那些道德模范们指教指教,让他们明白战争的残酷。”
檀羽一听,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正是李诜。
看来两人的争斗,果然已经到撕破脸皮的程度了。
于是他道:“指教不敢,今天我是来认错的。我相信,只要有坦诚的态度,文弱一点,也就没什么了。”
郑羲微微一笑,便拉着李季奴转身向楼内走。檀羽等人也就跟着郑氏夫妇,上那得月楼去。
一路走,林儿和英、寻二女便在不停地嘀咕:“有阿兄在真好,总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你们有没有觉得?”说得寻阳连连点头。
的确,虽然遭遇变故,但因为有檀羽在,所以寻阳从来没有觉得以后会有多么艰难,檀羽总能用他全身心的爱,把她保护得妥妥当当,不受世人欺侮。
在这样的保护下,任何的流言蜚语,也都会自然地消失于无形。
三层的得月楼,今天已经被郑羲包了下来,平棘城中大小官吏、士林商贾、文人墨客,很多檀羽并没有下请柬的,也被请了来。
一层二层,坐的是一些赵郡的低级别官吏、小的商贩、不太出名的文人。
当檀羽等人经过时,众人纷纷起立,向檀羽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