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带路吧。”
“请带路吧。”
“是,陆先生这边请。”
陆柏跟随门卫,穿过花园与门廊,走上大宅二楼,每走几步便有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向他敬礼。
门卫把他带到执政官卧室门前便退下了。陆柏道了声谢,在门上敲了三下。
等了许久,里面回了声“请进”,陆柏才终于开门进去。
卧室并不大,装修却精致而不显奢侈,更多的是古朴雅致。
当陆柏步入这间屋子时,还未看清主人的脸,便已不自觉地放轻脚步,压低声音,像是不敢破坏这屋中的宁静。
“老师。”陆柏走到床前小声呼道。
床上坐着一位老人,满头灰发乱糟糟的。
他的头相比清瘦的身体实在显得太大,深蓝色的睡袍挂在肩膀上松松垮垮。
此时他还正被一名护士搀扶着,假如护士松手,很难说他还能不能坐稳。
然而老人的眼睛却很亮,其中闪烁的光芒和他衰弱的外表看上去也毫不匹配。
这老人便是72区执政官,苏邦哲。
他上下反复打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客人,终于笑了起来。
“陆柏?我还正在想是谁来看我了──唉,还能有谁呢,除了你,谁还在乎我这个老头子?”
他竟然甩开护士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护士连呼危险,他却挥挥手,笑道:“没事,趁我还站得起来,就让我多走几步路吧。陆柏,能带我到花园里转转吗?”
“是。”
陆柏低着头扶住老人,带着他一步一步往门外挪。
老人动作十分缓慢,每走一段都不得不停下来歇口气,陆柏却一点也不着急。
从卧室到大门这一小段距离,二人竟走了十来分钟。
“外面真好啊。已经两个月都没出来过了,只可惜今天还是看不到星星……好了,扶我到那边坐下吧。”
苏邦哲指着花园中央的长椅,陆柏低头应了一声,将他慢慢搀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
苏邦哲坐下去时长舒一口气,连声直呼“老了老了”。
陆柏仍立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样子十分谦恭。
苏邦哲也并不叫他,只抬着头看天。
等陆柏站了半晌,他才终于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不,”陆柏说,“无法约束部下是我的责任,我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其实,”苏邦哲叹道,“你其实不必把所有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假如你留下,可以做的事情会更多。”
“抱歉,我别无选择。如今自由派正步步紧逼,必须要有人来为安保部队承担责任。更何况,如今的部队早已不复当初,要整顿风气,也必须从我开始,其他人才会服从。”
“或许如此,”苏邦哲说,“这周我已经免除了六名指挥官的职务,但恐怕我们此时应对已经太晚了,流入市场的军用武器有多少,参与生意的人又有多少,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查清了。陆柏,还记得我当年在第一堂课上告诉你的两句话吗?”
“稳固的统治,需要握紧两样东西,一是枪杆,二是笔杆。”
“我们的笔杆已经完全输给了自由派,如今,连枪杆也快要握不稳了。你也该感觉到了,无论流血与否,战争已经越来越近了。而我们,仍处于被动。”
“我们会尽可能地抢占先机,”陆柏说,“在他们亮出底牌之前,安保部队会全力清查各地流出的枪械弹药。虽然这可能会迫使他们提前发起战争,但总好过坐以待毙、迎接万事俱备的敌人。”
“敌人?是啊……”苏邦哲叹道,“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最危险的敌人不在外面,而就在我们的部队之中。的确,自由派无时无刻不在打压我们,甚至希望安保部队能够彻底解散,但只要部队依然听命于我们,这种打压根本无足挂齿。哪怕他们从我们手中夺取了多少枪、多少子弹,也并不足以致命。毕竟那些武器相对于安保部队的整体力量,不过是九牛一毛。”
“您的意思是,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我们的士兵已不会接受我们的指挥?”
苏邦哲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说:“256家全球企业,就像绞肉机上的256个齿轮。整个世界正在被他们绞碎,谁也不能幸免,安保部队也一样。超过三分之一的士兵在企业之中拥有挂名职务,定期收取着一份合法的额外工资。只可惜,我直到如今都没能治好这道致命的伤口,假如不出意外,未来这三分之一的人,会连带另外三分之一摇摆不定的人,一起倒向自由派。”
“那么,如今我们还有多少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