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好像才刚满四岁,却已经能够轻易抬起一个成年人。
有将近十年时间,我都是在老石身旁度过。
基本上,我学什么都很快,就是外语能力极差;发育情形良好(速度不到现在的一半,但也是一般幼童的四至五倍),不要几年,就已经跟他差不多高,却还是习惯在他面前表现得跟孩子一样。
明会允许我用这么无礼的方式来撒娇吗?目前还不清楚,只是觉得大有希望。
也因此,蜜所担忧的事,我也特别关心。
随着明的年纪增长,一些原先只存在于我们心中的阴影,将越来越逼近现时:老化是难免的,特别是在过了三十五岁之后;我们会感到伤心,但可以劝自己用较理性的态度来面对。
过了蜜月期后,提供的术能变少,我们也不会计较;很合理,几个月过去了,本来如胶似漆的情侣,就会转去关心生活的舒适度与趣味性,远大于对激情的培养和期望。
但明要是开始讨厌我们,甚至对我们抱有恨意,那──若只关心生存问题,倒不用愁:于蜜月期储存的术能,已够我们用上不只一个世纪。
几次术能变质,所带来的伤害或许不容小觑,但只要拨出一点术能,又身在肉室里,就可以迅速修复;妥善运用,不只是减缓老化,连冻结年龄或大规模逆转都没问题。
尽管如此,我们的内心仍会感到很不好过比起活着,我们更想好好谈恋爱;听来是不怎么理性,甚至有些贪心,但真的,一但品尝过那种滋味,我们的焦点必定会从自身转移到喂养者身上无疑的,我们是一群怪物,无论是否有人期待,我们的出生,通常都是该被诅咒的。
若是再延续生命,那就会与凡诺有更多重叠;不仅无益于自身的内心,对这个世界更是有害然而,我们也无法变得更坚强,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与人类有多处重叠的智慧生物,特别是在心灵方面;一但开始出现裂痕,就会难过到不行。
就算一直劝自己别那么患得患失,但──我想没几个人能够在等待与经营了这么久之后,还能够对最终结果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因此,当泥又提议要重新执行原来的计画时,我曾说:“即使环境够封闭,又经过别设计,最多也只是让几个孩子成为社会性不足的变态;其余的部分,则比扭转性向还要困难。你想想,刚起头时,铁定是我们主动表示要和他们发生性关系;接着,有可能换成是我们被动吗?”
我可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让泥相信,刚才所强调,跟什么情境设计、特殊癖好都无关联;在这部分,我们所期盼并追求的,通常不能太偏离自然。
虽说经过长时间训练后,那种对于爱的渴望和回应,在形式上将有机会趋近于我们的理想。
但别忘了,人类也是很难违背天性的;若生理上的不适应一直存在,内心的阴影也无法彻底消去,他们便不可能爱上我们;说得更白一点,在这种情形下,任何的勉强,都很容易招来他们的恨意就算提供相当多的物质与呵护,也还是带有暴君色彩,因为这本质上就是极为封建,又不愿给对方多少选项的。
“我们可不能被糖衣所蒙骗,特别是在寻找方向时。”
的确,能让我认真的正经事可不多;眼见我这样滔滔不绝,应该不只是泥,连其他人也被吓到快昏过去。
而我们几乎是每讨论一次,都会意识到原先的想法有多荒唐。
虽不怎么想面对,但真的,当我们陷入绝望时,也会跟凡诺一样,想借着创造出一个教人窒息的世界,好确保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我猜,那些离开的召唤术士,应该也是差不多情形:初期忙于开垦,往后又要设一堆讨厌的规定来绑死自己与其他人;这一票老畜生,总认为自己够聪明的,可事实上,就算他们比别人多活几百年,也只配和实验室里的烧杯打交道在我和泥的对话快结束时,泠也“呼噜”、“呜啾”的插上几句;在我的印象中,内容还不少,好像是:“很接某些卫道人士,用极糟糕的方式来爱人,却期望得到更多回报;这种栽种方式,是不可能有好果子吃的。”
主动把这两件事连接在一起,太有趣了,泠真不愧是特别受我重视的人。
本来,除了泥以外,没人对我表示反对;突然间,有一个人表示同意(而那个人平常的形象又比我要好得多),这自然会决定风向。
虽然我再分析起来,会有些难受,但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