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终于算出了一口恶气,也懒得再呆在狱神庙中,便也不理会忠顺王和孙绍祖的生死,同薛蟠道:“薛大哥,在外头稍等我片刻,我还要见两个人。”薛蟠答应了一声往外头去了。
宝玉又由牢头引着来至另一侧牢房门外,里头关押着的却是昔日忠顺府长史官。
那长史官早听见宝玉进来了,如今见宝玉来至门外,忙凑了上去道:“宝二爷!”
宝玉问牢头道:“军爷,可否能将门开了让我们一叙?”
那牢头面露难色:“爷,这可是重犯,小的身上并无钥匙……”
宝玉只得作罢,一招手,后头茗烟从篮子里掏出一瓶酒来。
宝玉接了,亲自给长史斟了一杯递过去。
长史接了一口喝下:“二爷,我家人如何了?”
宝玉叹了口气道:“大人只管放心,好在有北静王爷在后头,又因忠顺老匹夫才是主犯,大人的妻小已经无碍,如今已安排妥当了。”
长史感激涕零,便要磕头。
宝玉忙说道:“可使不得,若不是长史大人不顾性命道出实情,哪里有我今日?倒是要我该谢谢你才是。”
宝玉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在下不能报答大人恩情了……”
长史又喝了一杯酒道:“贾二爷哪里话来,若没有你相救,我早就如同一条野狗一般死在外头了。我家眷中顺老匹夫也定不会放过。如今她们都安好,我也可放心了。我只想看着忠顺老匹夫死在我前头便好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牢头不敢多耽搁,便催着宝玉去了。
又来至空空道人囚室,仍是一瓶好酒递过去,空空道人哈哈一笑,也不用杯盏,一仰脖便将酒喝尽了,将嘴一擦道:“贾公子也不用说些外道的话,自太极伊始便有因果报应。老道这也是咎由自取。况且老道大限已至,贾公子还请自己多多保重吧,老夫去了。好酒啊,好酒!”说罢单手一礼,也不再说话了。
宝玉感叹一回,出了狱神庙,却见冯紫英柳湘莲二人都等在外头。
众人一一见过,宝玉道:“冯大哥,柳二哥,一路辛苦,快快去家里吃杯酒。”
冯紫英道:“酒自然是要吃,只是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拿个主意。”
宝玉因奇道:“孙绍祖贾雨村的事都已完结,还有什么事儿?”
冯紫英哈哈一笑,朝后头车里喊道:“都下来见见你们这位甄公子吧。”宝玉一愣,刚要问话却见后头车帘子一挑,却是下来两个女子,正是那双龙镇品翠楼上同宝玉有过一面之缘的如花似玉二女。
那二女下了车一见宝玉,便扑进宝玉怀中,一口一个甄爷的叫个不住。
宝玉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冯紫英道:“这可不都是你说的?怎么大哥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了,你又假装不知情?”
宝玉更是愕然:“大哥,莫要拿小弟取笑,我何时说过?”
冯紫英指了指狱神庙大门道:“走走走,别在这里说话,凭的晦气。”一面又让二女上车,众人也都上了马,一路行着问宝玉道:“我且问你,那会子柳贤弟薛贤弟和我出京的时候咱们可说过什么?”
宝玉笑道:“话自然是说了不少,也有如何处置贾雨村,也有如何押解孙绍祖的话。”
冯紫英道:“还少了一个,便是要去那品翠楼闹上一闹给我弟妹出一口恶气。”
宝玉听了这话才一拍大腿道:“是了,冯大哥,难不成你们是将这两个姐姐给……给绑了来?”
冯紫英笑骂道:“你当我们真是成了匪不成?”
宝玉长出一口气道:“我说也不能,大哥毕竟是带兵的人,怎么能这般不识法度……”
冯紫英道:“绑人的勾当自然我不会干,我们只不过是带了二龙山的一帮兄弟将那鸟楼一把火给点了。嗯,老子当了一辈子的兵,没想到当匪也是这般痛快!难怪倪二那厮死活不肯同我们回来。”说罢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宝玉听了啊的一声,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冯大哥,你们……”
柳湘莲道:“宝玉,不用慌张,我们都是易了容混在寨子里兄弟们之中的,定无人能认识。那品翠楼逼良为娼官商勾结,暗地里也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此遭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见宝玉不放心,又道:“宝玉,你只管安心,我们做事自有分寸,并没有闹出人命来。”
宝玉听了方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不知几位哥哥是如何做的,这两位姐姐又是怎么跟着你们进了京?”
柳湘莲道:“我们只是将那老鸨捆起来吊打了一顿,将她这几年里搜刮的财产都取了。你可别说,这老东西还真没少捞,想是平日里孙绍祖这等冤大头也是常有的。我们将那些苦命女子都聚集了,每人分了百十两银子,都让她们各自回家去了,然后一把火点了那品翠楼。又将剩余财务分一些留给二龙山兄弟们,其余都舍了周遭穷苦百姓。”
宝玉点头道:“果然是二哥明白!”
冯紫英用马鞭敲了敲宝玉的头道:“怎么,你大哥我就不明白?临行时你说那园子里有两个叫如花似玉的姐儿,定不能惊吓着,要好生相待,老哥我一想,定是你的相好,这不便给你请了来?”
宝玉听得哭笑不得,摇头道:“大哥哪里话来,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在外头拈花惹草的人不成?”
冯紫英道:“在外头拈不拈我不知道,在家里我是知道的。”
宝玉咳了几声道:“大哥,这如花和似玉二位姐姐和我确实是干干净净的。我只是那日在品翠楼同她们萍水相逢,因见她们两个身世可怜方想着让哥哥们不要为难她们而已了。这些事柳二哥他们也都知道的,是不是,柳二哥……”却见柳湘莲只抱着肩膀在一旁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