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用力一提,初荷一咬牙齿,使尽全身力气把方学渐的身子往前送去。
勉强接下龙四海排山倒海般的全力一掌,方学渐胸口如受重击,脑中嗡地一声,一口气提不上来,登时晕厥过去,身子向后倒飞,沉下池塘水底。
迷迷糊糊中,只觉自己被人抱来抱去,口鼻呼吸困难,体内“凌波微步”的小周天内力自发搬运起来。
腰间一股大力突然涌到,身子向前快速移去,脑袋咚地撞上了一块硬硬的物事,好生疼痛,张嘴待要叫喊,一口又酸又咸的池水猛地灌入喉咙,呛个半死。
方学渐只觉头痛欲裂,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呕吐不出,正待浮出水去,忽听脑袋后面“轧轧轧”地一阵响,池底靠岸的一块石板正往旁边一点点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穴,不知道会从里面爬出什么怪物。
他脑中一个激灵,登时想起今夜和初荷入“洛神园”察访敌情,被发现后遭人追杀,自己使一招“单臂流星”,和漕帮老大在游廊顶上对了一掌,力所不逮之下被打下池塘。
自己还活着,那么初荷呢?
方学渐心中一急,也顾不得那个阴森森的洞口,双臂划动,正要浮出水去,蓦地右腿一沉,已被两条胳膊紧紧抱住。
他心下一喜,还以为是初荷,伸手下去一摸,却摸到一只鼓囊囊的酒糟鼻子,与初荷挺直小巧的琼鼻相去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人水性颇佳,双臂用力一拉,硬是不让他浮上去透气,却不料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拳头,砰地击在他的鼻子上,好像被一个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眼前斗转星移,晕死过去。
方学渐怕误伤初荷,摸准之后再挥拳头,砰砰两拳,解决掉两个上来纠缠的家丁,一拳打碎他的下巴,另一拳正中那人的太阳穴,脚尖猛地一点,哗地浮出水面。
池岸上盘绕着一条长长的火龙,游廊、小桥和假山旁围着无数观看好戏的男女,呼喝笑骂之声不绝于耳。
火把、灯笼的光亮流上水面,如一层浮动的血。
“那个男的在那里,快抓住他!”
“千万别让他跑了,有了一百两银子,‘怡情馆’的小浪蹄子玉玲珑,她的两只香喷喷的大包子有一个月可以啃了。”
在水面游弋的十几个帮众发现了方学渐的踪迹,登时手脚并用地朝他游来。
方学渐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目光在池面上迅速扫了一遍,不见初荷的身影,知道她还在水底,正要潜入水下寻找,已被一人拦腰抱住,往下用力拉扯。
他左手往下一探,居然摸到一个明媚灿烂的光头,右拳毫不迟疑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这人要是学过“三十太保横练”多好啊,可惜来不及了。
咚的一拳,抱住方学渐的手臂立时变成了两条受潮后的油条,松垮垮、软塌塌,没有丁点的力气,身子摇晃着滑下,无声地躺倒在池底。
方学渐潜入水底,在淤泥上摸索着爬行,一路上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又送了七、八条新鲜的人命给阎王爷。
忽觉前面水流汹涌激荡,一些细碎的烂泥沉渣不住往脸上飞来,躲不胜躲。
浑浊一团的池水中,隐约有几条灰扑扑的人影在那里翻来滚去,好像在争夺什么东西。
方学渐心跳如鼓,怕是什么巨蟒啊、怪兽之类的在前面兴风作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战战兢兢地爬了三尺,突然一条腿子猛地踢来,在他头顶上重重地踹了一脚。
方学渐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这一脚却是从天而降,一不留神中了一招,整张面孔一下埋入河床之中,啃了一嘴的泥。
“啵”的一声,从淤泥里拔出脑袋,方学渐好不容易吐出嘴里的烂泥,斜刺里又是一脚飞来。
这次他有了防备,一招“双拿推手”,双掌前后推出,握住了那只踢来的小腿。
小腿入手,顺势就要使出下一招专门断人筋骨的“金丝缠手”,心中蓦地一亮,只觉右手握住的脚脖子纤细而圆润,左掌握住的腿肚子绵软又柔滑,不正是自己的亲亲大老婆初荷?
心中大喜,忘了这是水底,张口呼喊,一口污浊不堪的池水倒灌而入,急忙收敛心神,却不料初荷另一脚来,钩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拉,方学渐的脑袋和河床中的烂泥又来了一下深层次的接触,印象深刻。
为一千两银子的赏金,七、八个壮丁虽然早早就把初荷擒获,却各不相让,在那里你死我活地来回争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个个鼻青脸肿,龇牙咧嘴,弄得半个池塘乌烟瘴气,最后一一断送在方学渐的“罗汉打牛拳”下,死不瞑目。
这对苦命夫妇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岸壁上那个黑咕隆咚的圆洞还露在那里。
经过这一阵搏杀,塘中的家丁还剩下寥寥十数个,如果空手较量,对方学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两人游上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耳听一人高声喊道:“兄弟们,拿起家伙,帮主有令,杀死男的赏一千,杀死女的赏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