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赵阳慕容极刘悝三人,天道本就不多的精锐也已被彻底击溃,这里多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云盼情略一踌躇,匆匆过去与慕容极低声交谈了两句,颇为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连忙追上聂阳,顺手从地上捡了把剑。
“山上的银子是假的,仇隋这时候上山做什么?”云盼情越走越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走出数里之后,左思右想,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聂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其实一直都没清楚过。我……也不打算再去想了。我以前最大的错误,就是想得太多。”
明明是极为消极的话语,可云盼情听他的口气却平平淡淡,好似真的了解了什么,也有了什么觉悟一样。
“我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该向你说的,就是这些。可……可我还是觉得,你找仇隋报仇的事情,真的不应该……再考虑考虑么?他毕竟是……”云盼情犹豫再三,还是把最后的舅舅二字吞了下去,转而道,“……为了帮自己最爱的姐姐报仇不是么。”
“他没错。我父亲若还活着,今天我知道了母亲含恨而终的事情,也许我也会忍不住做些什么。”聂阳脚下的步伐愈发稳定,呼吸也渐渐平顺下来,先前眼中还有的一丝紧张,彻底的消失不见,“他替我报了一份仇,剩下的几份,便再也不能靠别人了。”
“他……这次也许会杀你。”云盼情咬了咬牙,道,“他想通过你使聂家失去的,已经都做到了,他唯一不杀你的理由,就只剩个血脉亲缘,我……我很不放心。”
“他真动了杀心,反倒不是什么坏事。”聂阳捏了捏拳头,淡淡道,“他杀我的那一刹那,我杀他的机会就能提高到四成。”
云盼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颤声问道:“那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两成。也许……还是过于乐观了。”聂阳侧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盼情,若是我害你们做了寡妇,就当是我欠下的,希望下辈子有机会,能加倍还给你们。”
云盼情迎着他的视线,勉强挤出个微笑,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从小别人就说我有旺夫命。若是旺不了你,我一定去砸了他们的摊子。”
聂阳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一侧,却发现远处的陡坡上,竟倒着两具尸体。
想必是用轻功上山的人遭了埋伏,就是不知道死在那里的,是挖坑的还是跳坑的。
本打算从缓一点的山坡攀爬上去,既然看到了尸体,免不得要过去看上一眼,云盼情内力虽大有损耗,沉离秋出现后却也趁机调息恢复了七七八八,聂阳的消耗反倒更多一些,不过应付这种山坡,仍是绰绰有余。
离得近了,看身上衣着打扮和腰间佩剑,倒毙的两人应该是天风剑派的年轻弟子,从在聂宅的模糊印象判断,这应该是仇隋一系,多半也是天道门人。
如此看来,死的应该是设伏一方。
两人俯身查看了一下,死了两个,却只剩下一把剑,两具尸体又都有剑创在身,显然是被人夺剑在先,单看剑伤,出手的人剑法圆转平滑,应该是以柔克刚的路子,只是内力似乎有些不稳,伤口深浅不一,本可一招致命的地方,后力不继不得不多出几招。
“你猜是谁?”云盼情有些担心的抬眼看了看山上,问道。
聂阳站直身子,望着枝叶间斑驳的阳光,低声道:“我只希望,别是宋贤。”
从这段山坡爬上去后,离墓园还有一段路程,聂阳和云盼情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程,开始留意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不该这么安静的……”聂阳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向下山那边的路。
听到他这么说,云盼情明显的松了口气,轻声道:“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聂阳略一踌躇,点了点头,转而往山下走去。
下了段路,就是田义斌与慕青莲交手的地方,转过一处凸岩,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躯靠在山壁上,低头站着。
是田义斌,看他身躯微微晃动,呼吸虽仍有些急促,却不像受了重伤。
聂阳吁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田义斌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一见是他俩,咧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勉强的微笑,问道:“下面怎么样了?”
聂阳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云盼情在旁道:“还是去的晚了一些,最后……只救下不足三十人。侯爷府上来的那些高手,还只剩下两个。”
田义斌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聂阳肩膀,道:“你们若是不去,这二十多人肯定没命不算,天道那群狗日的杂种还能逍遥快活全身而退,对不对?那不就结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若是每件事都做到十分才值得高兴一下,那活着不也太辛苦了么?你们救下二十多条人命,这就是造了一百四五十级浮屠,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起码,也该笑笑不是?”
云盼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聂阳则开口问道:“慕青莲呢?田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田义斌抬手拍了拍宽阔的胸膛,笑道:“受了点小伤,不足挂齿,家里的小老婆撒泼吃醋,丢梳子砸一下也比这重些。你们该干什么就放手去干,不用管我。”
光是看他靠墙站着的模样,也知道受伤虽然不重,却绝不是安然无恙,但聂阳知道他心思,也就不再废话,追问道:“结果如何?他人呢?”
田义斌默然片刻,才道:“他不能杀我,我不会杀他,能有什么结果。不过他本想上山,最后输了半招,就把剑丢到山下,人也走了。”他又沉默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道,“其实我知道,那半招是他让我的。我认识他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全力出手,我要是年轻个五岁,就不必他故意让我,只是多半要和他打上三天三夜。这慕兄弟,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江山代有人才出,老了,终究还是老了。”
苦笑着摇了摇头,田义斌挺直腰杆,道:“你们来了,我也就安心了,山上的人,就靠你们了。我这种老家伙,还是下去帮忙救人吧。”
聂阳本想安慰他两句,可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云盼情对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脆生生道:“田爷,您可一点都不老。我师伯常说,心老的人,才是真的老了。”
田义斌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他扭头摆了摆手,朗声道:“我这心啊,老得快年轻的也快,你和芊芊的喜酒,一杯就能让我年轻一年。”
云盼情面色微红,道:“我和芊芊姐,一定亲手为您敬上一杯。”
“她若不肯呢?”田义斌停住步子,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