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曦苦心经营了数年,等到骤然发作时,动作迅猛堪称雷厉风行。
首先是御史院督察御史安东御前发难,公然弹劾重川直隶总督钱翦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夺人田产,杀人灭口等十数条罪状。
条条证据确凿,招招要置钱翦于死地。
此举让朝堂震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钱翦正是李勤弓嫡系心腹,动他便是在动摇李勤弓势力。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失心疯了。
果然,当着李勤弓的面,严曦严厉的斥责了他。
可安东却并未退缩,他声泪俱下的跪在御前,痛陈钱翦罪状与利害关系。
严曦开始是不耐烦,后亲眼看到他将一件件证物摆出来,便将信将疑。
他疑惑的看向李勤弓,问:“国公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李勤弓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既然御史大人已经列出如数证据,臣以为自当查了查,若是出了谬误,也算是还了老臣旧部一个清白,若是确实无误,那……自当秉公执法,绝不可姑息。”
严曦便犹豫的说:“可那钱翦乃是国公旧部,朕以为……”
李勤弓先开口道:“他虽是臣的旧部,可更是陛下的臣子,为人臣者,应效忠于陛下,尽责于我大魏。倘若他真罔顾为人臣的本分,老臣必定不能容他。”
严曦听他如此回答,欣慰的点头说道:“爱卿做如此想,朕便放心了。”
李勤弓和严曦都如此发话了,这件事便被放手查了下去。
一查不要紧,钱翦的所有劣迹全都被揪了出来,甚至连当年他战时虐杀俘虏,强霸所灭国家王族财物都揭发了出来。
这一条条的,每一件闹大了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严曦大怒,令大理寺查封其家产,其人连带家族近五百人全部下狱,本人更是被令押入大理寺诏狱,等待发落。
朝中诸人头脑灵光的,便纷纷上书弹劾,并求严惩钱翦,以儆效尤。
那一日,严曦将李勤弓请到勤政殿,将满案的文书指给他看。
并皱着眉说:“近日诸位爱卿纷纷上书,让朕头疼不已。国公可有良策为朕分忧?”
李勤弓稍稍扫了几眼那些卷册,心底已经透亮。
他扶冠整衣伏地大拜道:“钱翦有愧于陛下皇恩,臣恳请陛下严惩。”
严曦脸现震惊之色,他说:“国公怎能如此说?他是大魏的功臣,又是国公的旧部,朕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李勤弓叹息道:“陛下如此重情,是我大魏之幸。可恨钱翦居然辜负了陛下恩义,实在是罪该万死。他虽是老臣旧部,但现在更是大魏的罪人。若不使其伏诛,虽可知陛下仁德,只怕天下不知真相者会愤愤不平。为平息众怒,还请陛下早作决断,为我大魏,清除此奸佞之人。”
他言辞恳切,却句句要求钱翦死,让严曦面露不忍。
他叹息道:“你先下去吧,让朕先想想。”
李勤弓告退之后,严曦坐在案后,一只手在扶手上摩挲。
扶手前端是一只昂起的龙头,斑驳的鳞片与尖角自然不会让手感觉太舒服,但是严曦非常享受。
他的指尖压上尖尖的龙角,顶端传来的丝丝尖锐痛感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
突然,他轻轻的笑了。
手指头在龙头上轻轻叩击,随后开始哼一只不知名的小调……
李正棠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试探的问道:“父亲,真的不管钱师伯了吗?”
李勤弓微微一笑,说:“我若插手,那钱翦必将不得好死不说,还会连累我也名誉受损。可若我置之不理,那他全家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正棠闻言会意过来,表情有几分悲愤,说:“陛下真要对我们动手了?”
李勤弓叹一口气,说:“飞鸟尽,狡兔死,而我还活着,这样陛下的龙椅如何坐得安稳?他若不动手,那才是愚蠢!”
他突地笑了笑,说:“先帝确实培养出了一位明君!”
李正棠愤慨的喊道:“可这位明君现在要杀您!”
李勤弓淡淡一笑:“那便让他顺了心就是。”
李正棠眼眶一热,泪水落了下来:“父亲,您一生戎马,且对陛下有恩,他却如此待您……这,太不公平了……”
李勤弓摇摇头,说:“谈公平,也很公平。我先越了雷池,那就别怪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