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三差五地来,一本书一本书地换,大半个学期就这么过去,那几门烂课很快被我盖在掌下。
我和她隔着一张茶几,互相背诵考问,一本正经,任谁闯进屋来都说不出个二三。
父亲发现了,不过他假装不知道。
两个男人住的地方,多了一丝女孩的芬芳,这怎么瞒得住。
有一天我斜眼看到他的脑袋在窗外晃过,吓了一跳,让方颜赶紧走了。
却没想他在外面转到黑天才回来,一个字没提。
于是方颜来的次数更多了,我偷偷朝她挨近的时候也不再挪开。
很快,纸上的分数对我们已如云烟,老师们对我和她只剩下一张笑脸。我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不再小心翼翼,因为没人再敢刺戳我们的脊背。
这权利不是靠我的凶狠和拳头赢下来的。
是方颜规划了一切,她太懂规则了,她知道只要走到这一步,我们就能够不再畏惧那些阴沟里长出的草。
我们习题的时候变少,闲读的时候变多。她端着书,从茶几那边伸出手,不经意似的,用小指勾了勾我的手背。
我连忙放纵地抓住她的手。
她抬眼看我,抿嘴,按捺住得意的笑,继续看书,手与我牵紧。
我轻轻拽了她一下,她欣然应从,绕过茶几坐到了我身边。我和她的胳膊贴在一起,暖暖的,柔弱无骨的手像朵云彩。
在先前的日子里,胯下那根东西已经挣扎过无数次,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我害怕被她看见,只能全神贯注地攒着笔,把指节捏得惨白,又多掐几下大腿。
我以为它这一次依旧会给我难堪,可是竟然没有。
于是曾经得到的答案又涣散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它盘踞在那里无动于衷,脑门却湿哒哒像只被淋了雨的猫。
“你不用努力做好学生。”方颜突然说。
“你想让我当坏学生?”我一头雾水。
“没有好坏。”她声音平缓,牵着我的那只手却抖得像触电,“你和别人都不一样,别当他们。”
“那为什么带我做题?”
“这世界上确实有些东西比别的重要,对我们来说,分数就是这样的东西。
你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做到好,如果不去做,太亏了。”方颜有些语无伦次,但我听懂了。
“不做好学生,不做坏学生,那我做什么?”
“你就做你自己!”方颜用力捏我的手,“当初有人笑话你,你打了他,还记得么?”
“怎么了?”
“我以为自己不怕血的,我想当医生嘛,可是那天真的被你吓到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敢的。然后你跑了,那么自由,那是我永远做不到的。那天,可能我就喜欢你了。”
“你喜欢我?”我蠢得像只蠕虫。
“我喜欢你。”方颜颤抖着重复着剖白,没退缩。
温暖的水把我浸没,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而一切都缓慢下来。
我拉着她的胳膊,凑过去,她回过神来,惊惶地躲闪着,只让我亲到了面颊。
她慌慌张张地从我家跑了出去,强作的镇定已经粉碎。我跟在她后面,像只失魂落魄的狗。
很巧,她竟然一路跑到了我们埋狗的地方。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扭头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恐惧,还有一缕夕照的橙红色。
我站在她跟前,不敢再往前走,满脸哀求。我怕她真的跑了,唯一一个能接纳我的,被我吓跑。
方颜挣扎了很久,我不知道那一瞬间她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就像她从水里把那条小狗捞出来。
她向我迈了一步,我狂喜地扑过去,把她抱住。她的手和脖子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