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钊的聚会是周二的事情,黎星然在那天夜里来到了我的门前。
我们在周三撕开自己的血肉,将心脏赤裸裸的展现给对方。
我们用周四一整天的时间,回味那些崭新的悸动、安抚对方颤抖的灵魂、品尝精神相融的甘美。
周五,我与黎星然站在院子里,并肩看着太阳升起,于清晨的寒风中为彼此点上一根香烟。
黎星然也开始喜欢我的骆驼了。我们沉默地抽着烟,将烟灰弹进昨晚饮剩的啤酒罐里。
冰凉的晨风吹拂了我们灸热的肉体,它们逐渐冷却,心脏跳动节奏亦在恢复着精准。
一辆F150出现在远处的路口,V8发动机悦耳的嗡鸣声击碎清晨的寂静。
它缓缓打个转,在这栋房子的出车甬道口停了下来,距离我们三十米。
那是来接黎星然的。属于她的男人,属于她的狗。
不过女孩没有急着离去,而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当她右臂垂下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落在我的肩颈处。
她的手指在我脖子边无意识地揉捏着,似乎注意力仍被置于另一只手的香烟上。
“十年的时间不短,左欢,不要憋着一股丧气,好嘛?”黎星然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自语。
“这次读错了,黎星然。”我念着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恍惚感,“我没有丧气,我感到空间在扩大。”
“嗯?”
“我仿佛割取到了你的一部分,让我得以变成你去观看世界。于是世界被扩大,我所能感受到的东西也翻了倍。”
我深深地吸着气,感受着肺部的沁凉,然后长长地将它呼出。
如我说过的那样,我和黎星然的距离不会再变得更近,但哪怕是这被封住的天花板,也几乎无人能触及。
在我了解了她的一切的时候,她的灵魂仿佛就驻扎在了我脑海中的某个角落。
我在自己的意识中为她建造属于她的黝黑深海,而她就浮在那里注视着我。
我可以与那个并不存在于此的她对话,于想象中构建她的回应,并毫无保留的感受她所感受到的东西。
这是我在群山中得到的能力,是坦辛的恩赐,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它。
“那么,你的坦辛现在也是这样活在你那里吗?”
“不,她只存在于荒野之中。在嘈杂恶臭的城市里,她默无声息。可是你不一样,你……”
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那些话语根本没必要说出口。
黎星然扭头望着我,眼中满溢着疲惫而深沉的爱意。她心满意足地哼了两声,弹掉手中的烟,又把撒过烟灰的啤酒罐塞到我的手中。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她问。
“当你决定给我刺青的时候。”
“那可能会等久一点。”
“没关系。我们有十年可以挥霍。”
这是一个悲剧性的玩笑,但我们既没有为之伤感,也没有为之欢悦。
因为那是我们早已接受的事实。
彼此的存在,此时的相遇,胜过一切,我们知道什么时候应当贪婪,什么时候应当知足。
黎星然对远处站在车边的男人挥挥手,于是那男人便走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戴面罩,所以我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男人的皮肤光滑细嫩,那身肌肉明显是系统训练后的产物。
所以他显得很年轻,我无从得知他的真正年龄。
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个男人应该和黎星然一样都是生长在国外的华裔。
男人走起路来肌肉松弛,神态冷漠,从骨子里流露出的无羁与自信有着摄人的魅力。黎星然也很会挑人,她自己拥有的东西,底料绝对不会差。
“左欢。”他走到黎星然身边,看着我,毫无遮拦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略微惊讶于他念出这个名字时的熟稔,就好像他早已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