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真的马上是要过年了。可我对此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正在我抬头看雪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我的面前掠过又晃了晃。
我在一低头,但见穿着一件厚绒毛呢大衣的徐远,竟然还踮着脚、抬着手臂,一脸严肃——甚至可以用“愤恨”这个词来形容他表情——仔仔细细凝视着我:
“我还找你呢!原来你小子,回宿舍躲清闲去了是吧?”
“您这话怎么说的……不是我说您,徐叔,您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呢?”
“谁跟你『徐叔、徐叔』的?工作时间内,你应该称呼职务!”
“好好好……徐局!”我悻悻地立正站好,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我又对他指了指陶蓁和蔡梦君的座驾远去的方向,说道,“我这不刚把梦君送走了么?我……我确实偷了点懒。这几天她学校期末考试,我这不也刚得了感冒,刚好。我俩有日子没见了,就在宿舍里……哈哈,黏乎黏乎了一会儿。但是,我没别的意思,您要是因为这个处理我,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哦,这样啊。哼,还拿她来压我是吧?”一听说是蔡梦君,徐远肚子里藏着的怨气,似乎是消退了一大半,接着又对我问道:“我问你,你小子跟人家蔡姑娘,现在相处得怎么样了?”
“嗯,挺好的啊。怎么了?”
“你对人家都挺好的?”
“挺好的啊!那还能有差么?”
“那我再问你:你跟赵格格,又是怎么回事啊?”
“啊?”我装傻道,“我跟赵格格……不是,您觉得我跟她能怎么回事啊?”
——我算是快疯了,这是不是以后我每遇到一个人,他们都得对我质问一遍呢?
“哼,跟我装相!今早你俩在我办公室里那些小动作、那些交头接耳,真当我没看见?你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
“我……哎哟,您都看见了啊!哈哈……我俩……我俩……我俩那不是今早刚接您电话的时候,被您给骂懵了么?一到局里之后,我俩肚子都抽筋呢!所以我俩交头接耳,那也是因为害怕您发火!哪知道一到地方,您这又是不追究旷工和不及时请假,又是给她提拔为重案二组副组长的呢?早知道,我俩也就不至于了,您说是吧?哈哈哈哈……”
我只能打着哈哈对这个老狐狸说道。
“呵呵,好小子啊!你跟雪平真是大不一样了啊!你现在是越来越江湖气、越来越滑头了!你不提倒还好,你一提……行吧,我待会儿再问你!我可告诉你啊,小子,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也就拿出一把你的长辈的架势,直接给你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小子从上了警专之后,就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小家伙!小小年纪,你祸害欺负过的姑娘,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个了吧?当初雪平说要同意你的申请、把你弄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其实在我心里,是犯嘀咕的——对于你的能力,在我这,确实没得说;但是对于你的品行和性格,我其实是非常有意见的!在这方面,你都远不如你妈妈夏雪平还有你舅舅夏雪原!更别说跟你外公比起来!我跟你说,何秋岩,从今天开始,过去的事情,我就不跟你提了,至于你跟局里的一些姑娘,比如鉴定课的吴小曦、再比如赵嘉霖,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多问、不多管;但是,兹要是你敢对蔡姑娘有点什么对不起的地方、你让蔡姑娘伤心了,别说人家父母会不会找你算账,我这个做长辈、做长官上司的,我肯定第一个最先收拾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当即立正站好,正襟抬头,对徐远说道:“属下谨记局座教诲!”
——我心里寻思,你徐远还好意思说呢?
尤其你还提了我舅舅夏雪原?
你要是知道了大概一周前那个晚上,在那个城东近郊的破药厂里头,你的前任情人苏媚珍在我舅舅的胯下、仿佛着了魔一样地非要抱着他的大腿,跟桂霜晴一起对着他的阴茎一顿啃、一顿亲,那我不得把你气的休克了?
“哈!我能理解成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吗?你这是在跟我表决心、还是在跟我叫板呢?”
“……我哪敢跟您叫板?我确实是在跟您表决心呢。并且……”说着,我又弯下腰来,“我自个谈恋爱的事情,真用不着您操心。”
“那好啊,那我就跟你聊点你跟蔡梦君谈恋爱无关的事情!接下来的问题,你可得想好了跟我说!”徐远严肃地看着我,对我捏着拳头又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我,仿佛恨不得把我揍一顿一般对我问道:“——你听好了,小子:在雄辉厂门口、弄出来个所谓的『刺杀』,并且故意让那个大学教授陆冬青中弹的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张霁隆搞的鬼?”
——唉……烦死了!
“我……您问我这个,我哪知道啊?局长,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早上在您的办公室您跟我说了这事儿,我都以为F市天下太平呢!并且就算是我知道了,我既不是隆达集团的人、也不是红党的人,我上哪知道、上哪打听去啊?您是把我当成千里眼、顺风耳了,我眼睛一瞪、耳朵一晃荡,我就啥都能看见听见,还是您把我当成公孙胜、刘伯温了,我掐指一算、咒语一捻,我就啥都能算到、啥都能猜到?局长,我就是您手底下一个二十二岁还不到的小年轻警察!我没那么大的能力,能把连您和安保局欧阳雅霓都没查出来的事情给打听到!”
没想到听我的一番辩驳之后,徐远直接气得暴跳如雷: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何秋岩,你别以为你是恩师的外孙、是雪平的儿子,你就能想着跟我耍花样!我刚去网监处查过了,刚才上午你可给张霁隆打过电话!并且,按照网监处白铁心的主动汇报,他查到了你现在正在用两个电话!——另一个电话的Sim卡,用的是加拿大罗渣士公司的国际通讯网,而全F市有卖这种境外通讯服务公司的手机Sim卡的地方,就只有霁虹大厦的附近!身为警务人员,你偏要弄一个境外的电话卡,小子,你想干什么?——好你个何秋岩啊!当初我让你去接近张霁隆,是要你从他身上套取隆达集团的内情、让你盯着他、监视他的,现在你到真不赖哈!你居然被他策反了!怎么,你要成为他的卧底、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瞒着自己人,是吧?”
——这……
我登时百口莫辩。
——白铁心!
好啊,做兄弟的,就这么整我?
行啊,白铁心!
刚才在我房间门口,你对蔡梦君动手动脚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你等着的……
“局、局长!您这话什么意思?天地良心!是,我是没从隆达集团那边套来什么对咱们治安办案有用的消息!可那是因为隆达集团在我面前,把他们黑社会那一套藏得太好了!更别说关于他和红党的事情——更何况,当初他把陆冬青教授找去做数据分析、成立了一个数据工作室的事情,我又不是没跟你交待过?当时不是你说的、不用在意他们的那些无用功的嘛!现在您却怀疑我是他的卧底?我发誓,我跟张霁隆交往,那纯粹是私人关系!我从没在他那儿透露一丁点儿关于咱们警局的事情!徐远局长,您要是真怀疑我成了张霁隆的人、我是在给隆达集团做事,那好,我也不打书面报告了,我现在就口头申请内务处和人事处……对,还有风纪处,一并对我进行彻头彻尾的内部调查!”
听着我犹如自剖肝肠、自行检验我到底是吃了一碗粉、还是两碗粉一般的陈述,徐远也看着我不说话了。
我猜此刻的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理亏——而且他确实就是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