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我在这一晚回到宿舍之后,我才开了个群聊语音跟他们问了问详细的情况;
然后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立刻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接着驱车前往了市立医院——
小伊病了。
那天在市政广场,也发生了不小的骚动,而那个时候,包括市局在内,全市的防暴队都已经端着警棍跟防暴盾牌出街执勤,但是人手却根本不够用,理所当然的,市政厅和省行政议会就动用了宪兵纠察跟特警队出来维安,小伊、小贾跟小戚她们三个所在的女子特警队自然也跟着上了;该死不死的,在她们刚下车巡逻没多久,就在市政广场旁边的一个地下通道里,正好看见一帮暴徒聚集在那里,绑着红袖标跟蓝袖标的都有,起初她们仨以为那是红蓝两党的极端分子约在那里斗殴,结果凑过去了一看,才发现这帮人竟然都是一伙的,而那时候他们正聚集在那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拐来了三个高中女生,正丧心病狂地逼着她们让她们脱衣服,并打算施以轮奸;
小伊她们仨赶过去之后,见事情不对,立刻抬起手里的自动步枪鸣枪示警,那帮假装自己是两党支持者的,有一大半立刻被吓跑了;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要命的,认定了赶来的特警手里的枪装的应该是橡皮子弹,于是还真就冲着小伊她们仨扑了过来,后果倒是可想而知,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后半辈子不但得有七八年在监狱里度过,而且还得坐轮椅了,膝盖都被训练有素的三人直接打碎了;
但是说来也巧,其中有个暴徒对着小伊丢过去了一根木棒,木棒砸到了小伊的头盔上,直接把小伊砸倒了,然后半天没起来——最开始小贾和小戚都以为是寸劲儿导致给小伊砸晕了,可俩人上前去扶小伊的时候,她俩才发现,小伊的鼻子正在一股一股地往外流着鲜血,而且双目瞬间翻白、四肢不停抽搐,口吐白沫的情况也根本止不住……
其实按说小伊算是她们三个女生里抗击打能力比较强的,特警的头盔也有极高的防护作用,怎可能就被木棍一砸就成了这样?
二人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把小伊背上了车子,直接送去了距离最近的市立医院。
——结果一检查,便被告知,小伊其实患上了骨髓系白血病。
“怪不得……前一阵子她总说自己乏力、还有点低烧……嗬……我们俩都还以为是天太冷了导致的……”
在医院见到了我之后,小贾扑在我的怀里咬着牙流着泪对我说道。再看看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小戚,也是脸色异常地苍白。
“没事的、没事的,别哭啊——贾儿,你说你以前多呜呜喳喳一个女孩?怎么哭成这样……没事的,你要是这样,小伊躺在病床上不也得为你担心么?”
而我此时还不是很清楚是什么情况,我便还在安慰她们俩,“不是还能做造血干细胞骨髓移植的手术么?”
“秋岩……小伊的病……已经是急性了。唉……并且有一定的白细胞已经转移到她的肾脏和肺脏了……同时还并发了很严重的凝血障碍……大夫说了,就算是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也是白做……”在一旁的小戚也发着颤音地对我说道。
“啥?胡扯吧!好好的人……怎么可能?”
我这才彻底傻眼。
而已经照看了小伊两夜的小贾和小戚两个人,俱是相顾无言。
找到大夫一问,才知道确实如此:每个人体质不同,对于这种病的情况也会不同,按说现在小伊的身体素质本应还算可以,但是其实她小时候曾经因为家庭状况出现过营养不良的问题,导致她现在看起来算是比较健美,但是身体内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她在农村的父亲是油漆工,母亲是泡沫塑料厂的工人,她从小就接触了不少化学物质,现在得了白血病,或许就跟这些也有关系;再加上其实她是个相当讳疾忌医的人,根据她现在的并请来推断,其实她早在九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有经常低烧和气虚乏力的情况了,只不过她所在的连队那时候在进行集训,而她自己也从来不把这种身体上的小毛病当回事,无论是小贾还是小戚、或是连队里的训练官都劝过她去医院看看,但她自己却不乐意来——归根结底,还是她觉得看病贵,因为自从省政府财政预算出现了巨大亏空之后,特警队的医疗保险额度也被大幅度降低了,这样一来,本来就不太乐意去医院检查、又出身贫寒的小伊,更是害怕看病花钱了;于是,哪怕后来,在圣诞节到我家陪着我,跟着小C、大头他们一起住之前,她自己又发了一周的烧,还偶尔会不自觉就流鼻血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而在那个时候,她要是能来一趟医院接受治疗,或许还有救……
“大夫,就真就……真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吃靶向药了——而且,说句身为医者不应该说的话,就算是吃靶向药,也只不过是在赌她能多活多长时间。根据我们的血样化验结果,保守估计,患者最好的情况……可能也就是就是半个月的事儿了。就她身体内现在的白细胞数量,能活到今天都已经是奇迹了!至于再往后,她能不能把这段有限的生命尽量地延长……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每个人在遭遇不幸之前,都觉着自己顶天立地。
我不是没见过生死,但是当那位可怜的将死之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还是自己的挚爱亲朋的时候,到底都会变得萎靡不振。
我跟小伊称不上有多大的交情,我俩的恋爱也就是个把月的事情,甚至那都称不上是“恋爱”,那只不过是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碰撞下,让肉欲给情感开了个玩笑,但她毕竟是在我那孤独迷茫的青春之中陪伴过我的支柱之一。
可现在,老天爷却只留下了半个月给她……
从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出来,我便两眼一黑。
“秋岩!”
“秋岩啊……你可不能倒下!你可别急火攻心了……”
我被人搀扶着站起身来,顺了顺气之后,刚想说话,小贾却跟我流着泪道:“小伊醒了。她听说你来了……她想见见你。”
我立刻推开眼前所有人,一路奔进病房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小伊,整靠在被半立起来的病床上,她看到了我后,缓缓对我微笑着。
此刻的她,已然瘦了三圈,而那一头乌黑的齐肩发,已经全都被剃光了。
“来啦?”
“嗯。”我强挺着情绪,抿着嘴对她点了点头。
“那还杵着干嘛呢?坐下呗。我跟你说会话。”
我又看了看身后这一帮朋友,又看了看病房里陪床的其他人,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身边,挪了把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但实际上,我俩也没聊什么东西。
我以为我也就是几天没跟他们见面而已,但是等到每个人都坐到了小伊的病床周围,却皆是面面相觑,我这才发现我跟他们之间竟然一下子生份了那么多;到最后,却还要小伊这个将死之人来率先打破安静,说自己自从剃了光头之后,感觉屋里似乎真的就亮了许多,可听着这个笑话,我们却谁都笑不出来——基本上没什么作用的化疗,还得她掉了头发脱了相,头上哪怕偶有几个刚冒出来的青茬,却还是会从已然枯萎的毛囊中缓缓脱落。
只是小伊还是那个嘴上不饶人,心里却依旧善良温柔的小伊,她在开了几个玩笑、挖苦了我一番之后,还是对我一阵嘘寒问暖,又问了我最近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