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一。
打从进到市警察局,到前段时间加入情报局专桉组,我从来都对自己所干的事情没有任何的“上班”的感觉,毕竟我是一个活在情感世界里的人,情感生活和和美美的话,到了警局或者出任务的时候,哪怕中弹挂彩也甜;情感生活一片狼藉的话,就算是给我多少个嘉奖令和奖金,我依然会苦大仇深。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的,我从早上醒来,超窗外看一眼路对面的市局大楼,我都觉着身上像是被人压了几座棺材板——网上有个老梗说,上班的心情其实跟上坟去差不多,我今天才算深有体会。
最烦心的是,在这个寒冷周一的大清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
我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看了看赤裸着全身,躺在被子里的她,连忙坐起来,小声地接了电话:“喂?”
然后我这才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备注显示:电话是廖韬那家伙打来的。
“喂,秋岩兄,哈哈,醒了吗?”
“废话,你说呢?我没醒的话,我这是跟你梦游呢……”
“哈哈哈!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声啊……”
“你也是真有意思,又啥事你直接到我房间门口敲门呗?还特意打电话……
你等会儿,我穿下衣服。”
“别别别,你用不着忙活了。我现在在宾馆呢,不在寝室。”
紧接着,廖韬又坏笑了两声,对我说道:“再说了,就昨天晚上你房间里那么『热闹』,那莺声燕语的,我好意思去敲门,你好意思给我开么?”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身旁被子里的柔肤嫩肌,抿着嘴唇对电话那头说道:“合着你还在外面听来着是吧?”
“我也不故意听见的。女生叫床的动静我还听得少了呀?我有正经事要找你。”
廖韬收起了浮浪的语气,严肃地说道:“首先谢谢你的那个账册啊,要是没有那个账册,这回我在我们经侦处就倒大霉了。”
廖韬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不是,你等会儿——什么账册?”
“邵剑英和傅伊玫成立的那个什么破公司的账册啊,多谢了啊兄弟!”
我整个人差点没被吓得飞了起来:“我去你大爷的!我什么时候把那个账册给你了?那个可是咱们警察厅和国情部的联合专桉组的机密文件,你他妈的……”
“不好意思了啊,秋岩,我实在是太着急了!你不是不知道,这两天我他娘的在盯着一个金融诈骗的桉子来着,结果昨天晚上我刚回来办公室,咱们胡处长就他奶奶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冲着我一顿掰扯,让我跟着加急查邵剑英他们的账;我心说我最近没得罪他,但是我也没办法,咱们处长他哥是谁你也知道的,我得罪不起,也不想倒霉啊!我这一着急,我就直接把你们组的栾雪莹找来了,她跟我说过她不是也帮你看过账册么,我就索性牺牲色相、卖了个舌吻,让她给我拷贝了一份儿……”
“她怎么会说给你就给你?”——等我见到了栾雪莹,我肯定得往哭了骂她——
“我说廖韬,你他妈的是不是人?你几个女朋友了?栾雪莹还没毕业呢,刚满十八岁没几天,你就一个劲儿勾搭她?你他妈的不怕你鸡巴得上烂疮?”
廖韬听了我一顿臭骂,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笑:“哈哈!女朋友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相当于『韩信用兵』你知道么?这叫『多多益善』!而且,实话告诉你,我之前那俩女朋友,一个家里闹逼婚呢,我是不想结婚,已经差不多跟她分了;
另一个,善华你见过的吧,她不知道咋的,最近得回去一趟釜山,说是至少得一个半月以后才能回来——我这一个孤家寡人,总不能在F市独守空房打光棍吧?
再说了,小栾她刚十八岁没几天,也已经十八岁了啊!咱说这小姑娘是挺好,嘴巴又软、舌头又香——真的,少女的嘴巴里头是草莓味的,我以前以为这就是臭文青瞎鸡巴扯皮写的矫揉造作的文章,昨天我一尝……嘿我操!还真是这么回事!”
“去你妈的!你把电话给栾雪莹!”
“干啥呀、干啥呀?我现在没跟小栾在一起——我这昨天刚把我最近查的这个诈骗公司的文秘发展成线人,浪费了我『几百万』呢!哎呀……被你一通乱打岔,我是一点正事儿没跟你说呢!你等见了我面儿再骂我行吗?我真有正事儿跟你说!”
“那你说吧,咋了?”
“你对邵剑英的这笔烂账了解多少?”
“你这问的是废话:我上学的时候,但凡跟金融会计有关的选修课,我清一色都是『低空过』,我还好几次被现在给警校教金融安全学的那个傻逼老师在操场上罚站,你说我看得懂账么?”
“难怪,他们这份公司账册上的折旧法和当期损益的数算的不对劲,以你的谨慎程度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有问题。”
“什么意思?”
“你比如说今年他们第三季度的账目,很多东西不应该使用『加速折旧法』
的,他们全用的加速折旧,实际上在会计规则当中,只有在使用某种东西或者资产的时候,受到大环境影响、以及其他比如技术更新快和其他隐藏原因导致资产迅速贬值的,才会使用『加速折旧法』;再比如对于折扣里面,只有『债务折扣』
才涉及到当期损益,但是对于货物『价格折扣』,也就是咱们普遍所说的『打折促销』……”
“行了行了,我说廖老师,咱们能不能说点凡人能听懂的东西?我本来就不懂账,你还跟我说这些术语?”
“好吧,我想想……这么说吧,邵剑英他们注册公司洗钱这件事情是非法的,但是为了干一件非法的事情,他们就必须把中间的所有过程,按照合法的方式才能干下去。目前从小栾给我的这份账本上来看,这个公司资金来源不明、走向不明,但是有一个地方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该支付的所得税,否则用不着我们经侦处、你们现在的专桉组、或是将来的风纪处查,税务局和银行那边就过不了关。
他们的经营业务,现在来看说是融资信贷,实际上从账面看,他们只不过是拿这个公司当做分钱的篮子;但这就是一个问题:你们刚从练勇毅老婆那儿拿到这个账册的时候,应该只看了『当期损益』这一栏的数字——也就是账面上所谓的不能避免的亏损,还有各种什么资产的折旧;看着也很奇怪,如果按照我先前的猜想,假设说这些账面上的东西都是为了蒙骗税务局和银行做的数字游戏、但到最后这上面的每一笔钱都是为了分账的话,那么实际上,最后真正留给邵剑英他们这帮人的钱,跟他们净利润比起来,并不匹配。
换句话说,按照我对于这个账册的理解:假设说,那个练勇毅在这上面记下来的数目的都对的话,并且,还不是邵剑英他们单纯为了应付银行和税务局而瞎编的数据,那么天网这个组织应该很庞大,邵剑英他们只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已,还应该有其他人通过邵剑英分到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