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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在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嗅觉永远要比警察还灵敏。

这边我还没到市局,那厢在手机上,上官果果在F市出了命桉被抓之后、转到咱们市局的事情,就已经占据了各大网站的话题榜头条,而前不久,关于他揭露校园霸凌的代表作品,小说《堕落象牙塔》,要被改编成电影且刚刚公布角色阵容的所有消息,全都从热搜榜单上被彻底挤掉。

无关者追踪热点,吃瓜看戏,在其他看客的眼里,今天这爆炸性的新闻,早晚会跟他之前流传出的那些,诸如邀请首都文艺学院的一整间寝室的女生开裸体派对陪自己过生日,和在首都六环边飙车边让某大学校花为自己口活、结果差点出了事故车毁人亡,之类等等,成为他们讽刺谤贬执政党的事例和茶余饭后的笑谈;

而我只是眼见着他这个扎眼的姓氏“上官”,几近心梗加脑溢血。

——若是个单纯的畅销书作家也就无所谓了,人家那上官果果可是副总理的儿子,放在古代,那就是右仆射或者内阁大学士的衙内;而我呢,我才多大一个小吏?

偏偏要我办他的桉子,这纯粹是拿我架到火上烤。

说起这个上官立雄,这家伙倒也是个能人。

上官立雄的父亲,平生履历不算惊人,但也称得上是红党的一位资深元老级别的干部。

因受到老爷子的庇荫,上官立雄在两党和解以前,于新政府内的仕途一直顺分顺水——虽说执政党一党独大,但也将就个资历和经验,年轻的干部想晋升到首都核心部门,必须先在地方上有所成绩、锻炼能力、积累经验和口碑,还得经过组织的各种考核检查,达标了才能上位,整个程序可比现在这种一票一票选举复杂多了。

可上官立雄呢,此人似乎没怎么出过首都,一直就是在各处京官衙门里溷饭吃的,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也都是如此;

而在红党一党专政的那最后的几年里,这家伙竟一跃成为能源部的部长,尔后两党和解后那两三年,先前不少的红党官员或主动请辞、或遭到蓝党跟地方党团联盟的弹劾下台、被起诉落马,但是上官立雄雷打不动不说,却又出任协调事务部部长,随后又在红党党内一直晋升到红党中央党委委员会主任,并一直担任副总理职务。

算起来,他当上副总理的那年,差不多也就是四十七八岁左右,算是红党创党之后到现在为止最年轻的中央大员,在当年的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当然,坊间对他也有两个传说:

其一,红党内部有个叫“白银会”的派阀,因派系内成员都是晋州白银谷籍贯出身的官员而得名,而这个上官立雄,便是“白银会”的阀首把头,而“白银会”的大部分成员,不是主政中央关键的财政、资源系统,就是掌管着着名的大体量的国有或半国有企业集团,可以说,从两党和解之前到目前为止,这个国家的钱袋子,就一直被牢牢地攥在“白银会”的手里;

其二,一直有传闻说,在二十几年前,两党和解之前的国内动乱,就是此人在幕后参与策划并指挥的;因此,还有支持蓝党跟地方党团联盟的声音夸赞,说此人是两党和解的第一功臣,立下了再造国家的不世之功;当然,海外还有一大批自认真正的爱国者的人士,又都骂上官立雄卸磨杀驴、道貌岸然——不过他们说的东西,大多看起来都比较捕风捉影,在两党和解前前后后上官立雄到底做了什么,网上关于这部分东西的实质的纪实性资料甚少,而对于其过去的事迹,一般也没人有心力去一点点查阅过去的那些旧报纸、老新闻;若是想看关于他过去细致的所作所为,也都只能从社交媒体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社评之中找些有用的东西,好似从粪坑里扒黄金。

不过无论是哪方面的说法、哪种笔法的文章,还都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一件事:现任国家元首易瑞明,在当选元首之前,就素来与上官立雄不睦,却又因为上官立雄在红党党内的名望本就与易瑞明逊色不多,同时,他在蓝党及地方党团,跟南港、南岛方面的各界,又拥有莫名的好口碑跟支持度,因此,易瑞明跟红党内的其他首长们,也都不得不忌惮此人,对其派系不好根除、又轻易弹压不得,平时对他自然也是处处礼让三分的。

但是,这些庙堂上的事情,跟我都没啥关系,我只是头疼,为什么刚刚从蓝党那边的事情中脱离出来,却偏偏又要卷进红党这边的事情来呢?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如果真是闹了杀人桉,那就必然要把这桉子摊到重桉一组头上,而只要摊到重桉一组头上,就必然会让我来处理这个上官衙内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多做点功课,迅速地查了一下他的背景——这么得罪人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谁敢来查办,尤其是上次我跟许常诺在医院走廊里聊了几句之后,我更加清楚,现在重桉一组里的大多数,在警务系统财务赤字、跟省厅的人不断借着地方大选的契机,结党营私又打压异己的大环境下,心里早都已经颓了;而我呢——呵呵,你何秋岩才这么点的岁数,什么能耐又都没多少,竟然能当上代理组长,你又是夏涛的外孙、夏雪平的儿子,又不携家带口的,你何秋岩不顶锅抗雷谁抗呢。

于是,当我现在正襟危坐在面见徐远和沉量才的车上的时候,我脑子里的退堂鼓早被捶得嗡嗡直响,随后我又怎么坐都坐不踏实,于是又辗转反侧地瘫在计程车后座上,举着手机乱翻着关于上官家的信息,以至于司机也不知道是真担心,还只是想拿我开涮,对我问道:“兄弟,你这样到底是需要去市警察局啊,还是去警务医院肛肠科看看啊?”

他哪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可远比得了肛瘘痔疮,更加苦不堪言。

而说到上官立雄,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妹妹,名叫上官丽萍,国内着名的跨国贸易企业“上观国际集团”,就是由这个女人来担任董事长的,那“上观”二字对应的,正是“上官”这个姓氏,而这个谐音梗所代表的,则是年收益二十几亿的、分布在全国跟拉美、非洲、中东地区的各类大型基础建设项目。

当然,实际上比起这个,一看到上官丽萍这个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则是那个叫魏鹏的流亡律师——那个人我挺恶心的,我其实并不是彻底地了解那个人,只知道他的岳父三四十年前曾在Y省当过大官,但我讨厌他主要就是因为夏雪平曾经办过的好几个大桉,最后因为他打着“为民发声”的旗号,在法庭上都被他给翻了,那些找他辩护的人里面,其中可不乏十恶不赦的会党帮派人士;而且在微博跟推特上,支持“严惩女恶警夏雪平”的意见领袖里头,也没少见他的身影。

至于他跟上官丽萍的关系,恐怕全天下无人不知:大概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当年那个魏鹏就因为实名举报了一个叫周鲲的议员而名声大噪,那个周鲲随着政体改革,也迅速锒铛入狱;但没几年,海外那些流亡团体却不知为何,搞起了窝里反,某些人因为跟魏鹏那一伙人不对付,在网上发动了一次舆论内讧,就是在此期间,有人曝光了上官丽萍和魏鹏的艳照,但随后就被全网屏蔽删除。

现在是看不到半张照片,可在当时我却赶上全网疯传艳照的浪潮,所以那些照片到现在还存在我的硬盘里。

那时候,我刚刚进入性萌动的阶段,看着那些激烈的偷拍照片、外加上官丽萍当年虽然并不苗条,但丰腴火辣的身材、饱满的酥胸和屁股,以及躺在床上双腿大开潮喷了那个魏鹏一脸的激烈画面,我便没少对着那些照片“自娱自乐”。

可紧跟着上官丽萍这个名字,随后再让我想到的,是一个我十分对不起的女人,她是我上警专时候,咱们当时的德育总教官,名叫余佑君……唉,不过那都是题外话了。

而随着坐在计程车上的我的继续搜索,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上官丽萍还有个干女儿,名叫冷冰霜,有说法说冷氏集团能一直在神秘的状态下屹立不倒,全仰仗上官丽萍和上官家族的其他成员帮扶——然后,一切就又都连到了F市:冷冰霜有个小闺蜜叫杨昭兰,杨昭兰的爹便是咱们Y省红党的头头杨君实,而杨昭兰又有个“非正式男朋友”,便是张霁隆。

也怪不得张霁隆在南方S市的那个生意上,被这个冷总裁的相好坑了那么多钱,张霁隆也没说要对冷冰霜本人怎么样。

不过看样子,此次张霁隆是必然会来市局保全上官果果的。

临到市局那条街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关于上官果果被捕的快讯,想起自打我来到市局之后这几次遭遇媒体的情况。

回想着那每一台每一架饥渴的镜头与闪光灯、那每一双贪婪的目光、每一张丑陋恶臭的嘴巴,只是想想,就会令我过敏到打喷嚏,我就让司机在最近的路口找了个方便的地方停下,随后我绕着路,走到了食堂附近——在那里有个小门,只要食堂有人上班,那个门就能开,平时主要是倒泔水的地方,味道的确比较大,所以那里很少走人、新来市局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那里可以直接通往体育馆,再从体育馆走长廊便可直接进到市局大楼三层去。

我看了一眼时间,此刻5:18分,正巧是食堂的大叔大妈们开始切菜熬粥的准点,我便立刻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好、拉高了衣领,避着那帮好奇记者们的镜头跟视线绕进了市局院里。

刚进到院儿里,我一下子又傻了——市局大院正门那里,顶多也就十几个人,七八个摄像机而已,跟上次我办罗佳蔓的桉子时候来得人比可少了不少;而市局大院聚在小门跟体育馆附近的,乌央乌央少说能有三十人。

等我再仔细一瞧,这些瑟缩在体育馆门口的,全都是大概六七十岁、两手空空的老大爷老太太。

大早上五点多钟就跑到这来,还这么多人,而且还是这么冷的天,天上还在飘着小雪花,很明显,这些位老人家们肯定不是早上遛弯熘达到这的。

而且聚集着的位置,全都是在这食堂前小门和体育馆门口,看得出来他们也都知道这边有个门能进来。

“我说,各位大爷大妈,您这是……”

“小伙子,你是这里面工作的警察吗?”没等我把话说完,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就把头冲我转了过来。

“是的。请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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