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骞……你回来了……”
驺嫤一见我,原本略带忧郁的脸上浮起一个惊喜的表情。
她声音里带了哭腔,下意识地就想要奔向我。
不过毕竟有孕在身,她动作迟缓,要不是那个老妈子搀扶着,激动之下差点就要跌倒。
我见驺嫤的样子,心中对阿忠刚刚所说话中之意已经了然,连忙上前搂了她,浑身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
一路上逃脱追捕的担惊受怕和舟车劳顿的辛劳顿时一扫而空。
驺嫤趴在我的怀里,玉面紧紧贴住我的前胸,无声地哭泣起来。我感觉有泪水透过我衣服前襟,打湿了我的前胸。
好半天,驺嫤才从惊喜的情绪里缓过来。
见我风尘仆仆,她连忙抹了泪,高兴地唤仆人给我打了热水洗漱。
等我换好睡衣,回到房间,却见驺嫤还在床边坐着,独自发呆。
“嫤儿,你有孕在身,要多休息。”我挨着她坐下,轻轻搂了她,让她靠在我的身上。
“阿骞……我好想你……我原以为你不要我了……”驺嫤抬起娇靥,脸上又已是泪水涟涟。
我听了她的话,感到一阵心虚:我之前离家时一心念着韩璟,对驺嫤的确是冷淡了些。
蕙质兰心、心细如发的驺嫤难道那时已然猜到我打算去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了?
心中的愧疚混合着伤感,我搂紧了她,轻声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快躺下休息吧。”
驺嫤在我怀里摇了摇头,带着委屈啜泣道:“你刚刚离家去长安,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然后我就好盼你能快些回来……每天每夜都想你……想得撕心裂肺……我那时真的好怕你就那么一去不返……把我一个人和孩子丢在东冶……我还在心里埋怨王兄……为什么一定要派你去北方……然后……呜呜……阿骞……我没想到……呜呜……没多久王兄就被余善那个畜生给杀了……呜呜……”
“你说什么?驺郢被余善杀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听她说到驺郢被杀,那天在长安驿馆作的那个恐怖的恶梦忽然又一次浮现在了我面前。
我背后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呜呜……就在你走后数月,一日下午郑蔷姐姐忽然惊慌失措地跑来找我……说前一天夜里,她带小居股半夜起来小解,听到隔壁王兄住的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惨叫……等她把孩子再次弄睡后,她起床去看……呜呜……就看见余善和几个手下从王兄住的院子出来……抬着王兄鲜血淋漓的尸体出去了……她吓得连忙躲回自己院子。第二天,余善就带着卫兵进了闽越王府,宣称王兄夜里得病暴毙了……由他暂时摄理国政……”
我听了驺嫤哭诉驺郢被害过程,恍然大悟,心中一路上的疑惑顿时被解开,便将自己从长安逃离的经过对驺嫤一一叙述,之后黯然道:“我回来路上还疑惑你王兄上国书请求归汉的同时为何还要出兵攻击南越。现在这样看来,攻击南越一事的确如我长安的朋友所言,纯属子虚乌有。”
驺嫤含泪点头,说道:“余善并不知道你秘密出使长安。他私下同南越谋划,放出这个假消息到长安,还调动手中军队到北边拒止汉军,目的都是用私自出兵的罪名嫁祸王兄……以杀了他取而代之……呜呜……”
驺嫤说到这里,悲伤地又一次哭出声来。
好半天,她才哽咽着继续说道:“呜呜……我听说有小道消息说……余善他……他还割了王兄的首级……遣人送往长安邀功……说他杀了做乱的哥哥撤回了进攻南越的军队……请求汉朝允许他继承王兄的闽越王王位……呜呜……阿骞……王兄人那么温和善良……余善身为他的同胞兄弟……呜呜……你说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呀……”那天夜里,我和驺嫤搂着在床上一直聊到半夜。
我怀中的她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紧紧依偎拥抱着我,直到睡着也不曾放开……不久后的一天,汉朝使节到达东冶。
出乎所有人意料,汉朝并没有册封余善继承闽越王爵位,而是如中原实行的推恩令一般,取消了闽越王这一爵位。
余善被改封为东越王,驺郢的嫡子驺丑被封为越鳐(繇)王。
两王共治闽越之地,且名义上越鳐王作为末代闽越王直系,地位还要稍稍高上一些。
余善当然对汉朝这一安排满腹的不忿,可终归不敢对汉使发作,只得面有愠色地接了汉天子发给的玉册和东越王王印。
可能是弑杀亲兄的阴影,他和所有贴身卫士不久后就撤出了闽越王府,在东冶的泉山大兴土木,建造新的东越王府。
越鳐王驺丑根基浅薄,手里无权无兵,除了汉朝的册封外就是个空架子,对余善更加无法节制。
这样一来,更多的国中大员和贵族愈发依附余善,让余善这个东越王成为了实际上的一国之主。
我回东冶后不久,驺嫤为我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不过由于胎位不正,驺嫤分娩的过程极度凶险。
在勉强生下孩子时,她已几近脱血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