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制霸棋坛纵横至今,那些个国手大师自然也不屑搞什么僵尸棋,而今有个不知天高地厚或者不懂规矩的少年坐在面前,他也乐于成全,待到星火燎原再一举扑灭,或许也有一番乐趣。
李嫁衣抱着这样的心态对抗僵尸流,风胜雪的点点星火连横之势趋于完全,当下局势换做任何国手接盘也只得抚额认败,天下间也只有李嫁衣能稳住颓势缓步反包。
然纵他棋力高出风胜雪再多,面对这被他放任出的大不利境况也需要沉着思考步步为营,专心之下他久不久响起的咳嗽声也不再出现。
其实在棋局开始风胜雪就时刻注意着李嫁衣的咳嗽声,他默数着对方的嗽声间隔,两炷香时间过去,他发现李嫁衣最长一次咳嗽的间隔不超过数八十下。
而在他的黑子“星火燎原”之后,李嫁衣专注计算,已有半柱香时间不曾咳过,难道他是装的?
目的又是什么?
他心中对李嫁衣又多一分戒备。
果然,在李嫁衣彻底拿下优势之前,他一下不曾咳过。
而在他优势明朗不久,咳嗽声又想起。
终于又过十五手,风胜雪的僵尸彻底躺尸,少年起身赞叹道:“放任星火燎原,形成巨大落后再反杀,侯爷棋力高妙古今无人伯仲。”
李嫁衣嗤笑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得意,他淡淡道:“经此一局,本候也耗了不少心力,乏了,你们自便吧。”说罢打了个哈欠离去了。
目送对方远去后,风胜雪将李嫁衣咳嗽的问题说与江听涛,江听涛闻言沉思片刻后道:“你小小年纪心窟窿倒挺多,但侯爷与你素不相识,犯得着跟你装病?且他的肺疾由来已久,当年先帝爷特携御医亲自看望,结果仍是束手无策。”
少年听罢也不再多想,他道:“也是,打个照面的关系,往后应少有交集。”
李嫁衣言称犯困,确是去到了书房,他走向桌案铺开画纸,仆从随即呈上调制好的颜料。
他持笔点墨,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人形,随着不断蘸料下笔,纸上人物轮廓开始分明,五官逐渐清晰,功成后画纸上的人赫然便是风胜雪。
他画技之精妙便是洛清诗这个只画儿子的专业户见了也得称道,那画纸上的人儿与她的爱子几可说是分毫不差!
突的,烛火一闪,一道身影自暗处出现,他赞叹道:“侯爷仅凭记忆便可将那少年描摹得栩栩如生,奴佩服。”
李嫁衣确是幽幽一叹,道:“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你守着这幅画晾干,而后送到北边去吧。”
那人本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沉默了,李嫁衣见状问道:“说吧。”
那人道:“奴斗胆一问,时值如今您还有必要『咳嗽』吗?”
李嫁衣闭目,似是陷入回忆,他道:“昔年先帝带着御医还有五千禁军来看望本候,若非我自伤肺脉蒙混,这侯府恐遭夷为平地。此后府里又多了许多双眼睛,不咳嗽不行啊……但面具带久了就在脸上生了根,拿下,难啊。”
那人接着道:“所以您今日遇到生面孔,才会忍不住『咳嗽』?”李嫁衣未置可否,离开了书房。
翌日,兄弟二人在会客厅静候李嫁衣一同用早膳,管事领着几名丫鬟带来吃食,得知二人欲辞别他说道:“侯爷起得晚,他昨日便吩咐了,若是二位想要离开则请自便,这是侯爷为二位备上的礼物,请务必收下。”说罢双掌一拍,两名家丁各捧着锦盒送至饭桌前。
江听涛不待义弟可否便收下礼盒,对着管事拱手道:“劳请转告侯爷,我兄弟二人多谢他的美意,这礼物我等便笑纳了。”管事又说道:“侯爷还说了,状元郎家祭过后务必来一趟侯府,届时可能会有杀害尊父凶手的确切消息。”
江听涛闻言身躯一震,而后不住颤抖,他躬身对着李嫁衣居室的方向施了一礼,道:“届时必定再来叨扰。”
……
侯府外江听涛打开锦盒,一股异香涌入二人口鼻,盒中盛满了形似金丝的絮状物,风胜雪问道:“这是什么?”
“南洋吕宋国朝贡的烟草,金丝熏,又叫十里闻香,这一盒至少价值千两白银。”江听涛陶醉的深吸一口。
风胜雪闻言感慨李候出手大方之余更好奇他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忍不住打开锦盒,入眼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浑圆润泽,质地似碧玉。
他把玩端详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门道,身侧江听涛已是目瞪口呆。
江听涛惊叹道:“夜明珠!这么大?侯爷厚此薄彼啊!”
风胜雪不解:“这东西很稀罕么?”
“岂止稀罕,简直就是稀世!你若把它卖了,可保今后三代富贵,便是不卖,放在家里也省去不少灯油钱哩。”江听涛解释道。
“啊!这么贵重?无功不受禄,我得还回去。”少年转身欲归还礼物,却被义兄拽住胳膊肘,江听涛说道:“侯爷赠礼予你,代表他看得上你,你贸然归还岂不损他颜面?再者,夜明珠虽贵重,于他却也算不得什么。”
少年叹道:“这可是好大的人情……”
江听涛调笑道:“不用多想,侯爷乐善好施从不讨取人情。”
风胜雪不再多想,收好宝物和义兄消失在街角,殊不知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尾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