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琳静默在旁。
时而有人假意伺候,每每投来飘忽的眼神,渴望却又不安。
直到吴彤出面,一众保姆丫鬟才不甘退去。
“你不要怪她们。”徐琳适时开口。即便是随波逐流的浮萍,也会想要抓取些什么。李萱诗黯然:“我只会可怜她们。”
愚者无知,也就不挑明了,大厦将倾,最后的烛火,又何必去吹灭。
“你可怜她们,谁可怜你?”徐琳不免惋叹,“郝家倒台,你是首当其冲,真就没一点辙?”
李萱诗沉默片刻:“郝江化犯事,抹不干净。郑群云已经不接电话,还有谁能盖得住?”
“如果找左京,有他和颖颖在,你说童佳慧会不会…”
“琳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行不通…”李萱诗只说了一句,她便住口。
她不情,我也不愿——这不情不愿的事,注定不能成。
“郝江化作死,他自己担着,谁也救不了。至于郝家…各自散去,求个全身而退,已经烧高香了。”
“最坏的结果,破财免灾,倾家荡产,我也认了…”
徐琳愣神之际,李萱诗从酒台上取来两瓶酒,口里戏言着再不喝,指不定以后被司法拍卖了。
灯红酒绿,这一夜,郝家灯火通明。
保姆丫头们担心外面的莽汉会翻墙进郝家闹事,而外面的人担心郝家人跑了。双方的忐忑,没有打搅两个女人的闺酒。
郝家女人是寄生物,寒意中抱团取暖;扑闪着的小烛火,却照亮小房间的孤影。
郝家外的暴戾凶气,郝家内的惴惴不安,吴彤反倒是最沉得住气。
在小保姆们最无助的时候,在李萱诗杯酒述情的时候,吴彤的种种介入,都被视为可靠;某种意义,她已经寝取权柄。
酒如灌茶,食如甘饴。
看着眼前这个丑陋老汉,端着餐盘如吃猪食一般,众人眼里满是鄙夷。
郝江化能感受到这群山水庄园保全投来的厌恶,混不在乎。
都是做狗的,谁看不起谁。
一天前,他还是浑身斑斑,血腥气,屎尿味,从面包车滚下山水庄园的门口。
浓浓恶臭,正当保全们要将他丢出去的时候,他喊出要见缅娜。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到缅娜,但山庄已经找人给他简单治疗,而且洗漱干净,享受美食。
这说明什么?说明缅娜已经知道消息,更证明他有价值。
酒足饭饱,难掩身上的疼痛和腥臭,郝江化一想到白颖,心里就气恨难平。
白颖的种种凌虐,他都硬生生忍下来。
看似等死,并不是坐以待毙,而是等待机会,死里求生。
郝江化对生命的贪婪,远远大于他对死亡的恐惧。好死不如赖活着,为此他会竭尽所能。
从贫民沦为乞丐,再到娶妻当官,人生中最擅长的事情,除了玩女人就是装孙子。在李萱诗面前装过,也在郑群云面前装过。
装孙子,核心就是示弱;为此,他特意玩一出滚刀肉,没爬到门口就被抓回来。失败?不。这是在欺敌。不这样做,他才一点机会也没有。
麻药确实有效,但远没有这么强,他的爬行也没有想象的慢;只不过他假装爬得慢,好使得她以为自己逃不出去。
或许是身体底子好,又或许常年服用各种补汤滋补,使得他有一定耐药性。
再加上屎尿屁的感官刺激,放大女人的厌憎,手术以割腕收尾,但也给他争取到逃生的可能。
皮肉伤在求生面前,从来都不是问题;虚弱、无力,但只要能支撑,足够了。
痛苦已经到极限,也不敢发出声响,竖耳倾听好一阵子,浴室里依稀有水流,但白颖并没有再出来。
撑着小板凳,再撑起半个身,手能勾上门锁和把手,轻轻转动,逃生的大门已经打开。
人在绝境,就有绝境时的选择,也有绝境时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