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面红耳赤,原本想要再争取转圜,但他的决然,确实有他的正当性,柔软的目光,以及一个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从书房到卧室,不明白老白的用意,直到他让我打开床柜抽屉,将押藏在底层里的一纸契文拿出来。
一眼扫过,钢笔行文,有男女双方的姓氏及离婚字样,不由惊道:“你们要离婚?!”
眼瞅着云淡风轻,没想到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我揣度自己也许会被清算,也没有料到他们要离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找补。
“如果是我的原因…”
“当然有你的原因,但和你想的不一样。”老白话锋一转,“我不是因为你们一时错乱而迁怒,事实上,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谈好。”
“夫妻关系,是最容易波折的一种关系,很多人难逃七年之痒,而我和佳慧却携手三十多年,除去情感本身,也是因为夫妻间的共识。我出生军政家庭,佳慧也是高干,几十年的打拼,我们都成为实权派的副部级,这一路怎么可能没诱惑,没算计。自古以来,权就跟钱色纠缠,所以我和佳慧很早就共识,只要不是自身变质,某些错误不是不能原谅。”
“而在白颖犯下那件事后,对我造成严重的困扰后,我患上性功能障碍症,房事这方面始终不和谐。”老白似乎不再避忌,“服用过相关药物,但效果并不理想…我很清楚,性在绝大多数的婚姻关系里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恩爱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多少自信…”
“我的身体出状况,倒是不用担心桃色阴谋,但房事的不和谐,无疑会影响夫妻生活…”眼眸涌过某种情绪,“我曾经提出离婚,但她拒绝了;我也提议过,她可以寻求性满足,哪怕这个人不是我…以佳慧的条件,从来不缺乏爱慕者,但她还是拒绝。”
“涉及性生活,佳慧尽可能得体谅我…能够坚持这么多年,确实很为难她。不过凡事都有个度,不然也不会有欲求不满这一说,我跟她有过约定,如果某一天,她有了性伴侣,我希望彼此坦白,而不是被欺骗。”
听了老白的话,我大体上明白为何佳慧选择面对,将与人发生关系的事实告诉他,而老白在得知后,表现出来的相对缓和,也出乎我的意料,原因就在于他们几十年的夫妻相处之道。
“既然你们有共识,为什么还要离婚?”我不免尴尬且疑惑,不宜追问,却又不得不关切。
老白沉默好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以妻子而言,佳慧人怎么样?”
“她很好。”心头一热,马上又收口。
“是啊,她很好。”老白似有感触,随即沉顿,“知不知道为什么要你来?”
摇头表示不知,原本当然以为的问责,这个猜想已经站不住脚。
“一方面是印证我的猜想,更重要的是…我对你,有托付…”
闻言,我只觉得脸颊发烫,似乎想到某种可能。
“怎么算,都是白家对不起左家。”老白的声音低沉,“你离了也好,可以有新的开始。丢掉一个坏的,那就赔偿你一个好的。”
“而且,我就快手术了,要是失败,有些事情不交代,会留有遗憾…我既不想她太孤单,更不想所托非人…”
“所以,左京,我对你有请托,帮我照顾佳慧…”
一时间,我怔在那里,抿着嘴唇,却说不出话,脑海里只回荡老白的一番话。
近半分钟,才回过味:“你,你说托付给我?”
“如果你被吓得不敢来的话,那就证明你不值得托付。”老白的瞳孔透着光,“虽然老眼昏花,幸好我没看错你。”
也许,我才是看错的那个。老白处理我和佳慧这件事的态度,大大出乎我的预判,整个脑子处于一种混乱。
一种被巨大惊喜所冲击的“宕机”状态,仿佛劫后余生。
本以为会有被清算的风险,谁能想到登门等待我的,不是惩罚,而是奖励。
老白要把佳慧托付给我?
彼时,我的脑容量受限,无法冷静地解析,全靠本能迎合。
“她找到我的药瓶,我告诉她我的病情,没有全说,但也差不多。她坦白婚外性行为却不透露你的名字,也许因为顾忌,但感情却是真实的。”
“我提议你作为她的性伴侣,她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还是被我说服。”在我缺乏思维逻辑的时候,老白已经为我解惑:“你肯为她冒着被我清算的风险登门,你有直面的勇气,这就是很好的证明。”
“好像做梦似的,我…我还是很难相信。”理智被激荡,但印象里的最精明的两个人,怎么会感性,不理智?
即便老白真就提离婚,那佳慧…她又怎么会同意?
还是,她对我也真的…哎呀,我的脑子,嗡嗡的,思考力去哪儿?
浑浑噩噩,只能捻着手上的一纸契文,看了下来,文末签名栏只有老白的签字。
“我没有提离婚,这份契书是偷藏的,佳慧并不知道。”老白解释这份离婚协议,暂时只能称为意向书,他已经在上面签字,就差佳慧的部分。
“干部婚姻状况变动需要向组织报告。一个月后,手术要是成功,我会跟佳慧提出离婚…要是失败,有它在,也能少你们一些麻烦。”
即便只是意向书,也足以说明意向,离婚是老白基于自身原因提出,即便将来有人捕风捉影,有它在,也不会波及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