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莲笑笑不语,晾好衣服同来婆婆房间问安。
岳池莲一身素蓝襦裙,面上不施粉黛,头上不饰金玉,气色并不甚好,见儿媳女儿过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面上神情淡漠,浑不似从前一般心情开朗。
母女三人坐下用了早餐,陆生莲胃口不错,见婆母吃了两口便停箸不食,便笑着说道:“这边离着花园子近,一会儿儿媳便和冰澜陪您过去走走如何?”
岳池莲轻轻摇头说道:“你们姑嫂自去走走便是,为娘心中烦闷,却是不想动弹。”
丈夫去后婆母一直如此,陆生莲也不强求,只与冰澜一起辞别岳池莲来到花园游玩。
岳府花园原本便已不小,柳芙蓉买下罗家宅院后便向东扩建,花费不少钱财建了假山凉亭,园中起了一座高楼,如今正在修缮,却不知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园中西北角挖了一汪深池,每日里有仆人踩着水车汲水,一条小溪蜿蜒穿过花园,贴着院墙流回池里。
那溪水没人脚踝,流过假山脚下、凉亭边上,溪水里放养了数十尾半大锦鲤,如今天气炎热,便都躲在亭边桥下阴凉之处不肯出来。
陆生莲站在拱桥边上,看着桥下游鱼,心中不由暗叹,自己便似这鱼儿一般,仿佛自由自在,其实总也游不出这番天地。
那许冰澜青春年少,又是无忧无虑跳脱性子,手中抓了一把馒头碎屑,不时扔进水里,引那游鱼来吃。
姑嫂二人正各得其乐,却听有人笑道:“你们姑嫂两个倒是自在!”
陆生莲抬头循声望去,却见一行数人从对面假山后面行来,为首女子一袭翠绿纱裙,肩上披着绿色轻纱,头上簪着几根碧玉簪子,两只玉臂露在外面,上面套着两根玉镯,一身绫罗绸缎金玉装饰,虽是繁杂却丝毫不乱,她面上肌肤白腻光滑,柳叶弯眉,秋水横波,檀口红润,贝齿洁白,未言先笑、不怒自威,远远望之便有一股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正是岳家主母柳芙蓉柳芙蓉。
陆生莲连忙上前,与小姑一起拜见柳芙蓉。
柳芙蓉缓步过来,随手一挥示意姑嫂两个不必多礼,也凑在桥边就着凉亭遮掩烈日去看那游鱼嬉戏,漫不经心问道:“你娘今日身子可好?”
陆生莲不知她是问自己还是问小姑,看了冰澜一眼,笑着答道:“母亲这几日总是困倦,早饭也没什么胃口,请她一起过来游园,只说懒得动弹,这会儿怕不是又睡着了……”
昨夜彭怜去后,柳芙蓉便即酣眠,天明才知彭怜一夜未返,她心中惦记彭怜到底是否得手,此刻过来游园,便想着一会儿就去岳池莲处探看一番,不想却遇见陆生莲姑嫂,自然便出言试探一番。
“昨日码头上卸下一些瓜果,俱是这边平常不易见到的,采蘩你记着些,得空吩咐给大姑奶奶院里送些……”
采蘩应声答应,陆生莲连声感谢,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分别。
柳芙蓉径往岳池莲住所院落行来,一进院子,却见正房门口阴凉处坐着一个女子,一头秀发梳的整齐,只是衣衫素雅面上寡淡,竟是毫不打扮。
见柳芙蓉来了,岳池莲连忙起身迎了过来,轻声说道:“嫂嫂怎么来了?”
柳芙蓉见她如此憔悴低沉,不由心中暗愧,笑着说道:“方才在园里看见生莲冰澜,听说大妹身子欠安,正好顺路过来看看。”
岳池莲抬手虚让,与柳芙蓉在门前阴凉处椅子上坐下,看着几个丫鬟来回忙碌收拾东西,这才轻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提不起精神,两个孩子少见多怪,倒是劳嫂嫂记挂了……”
柳芙蓉接过婢女端来茶水轻饮一口,细细打量面前女子,见她面容委顿肌肤发黄,丝毫不像受过彭怜眷顾样子,尤其岳池莲情绪低沉,若是昨夜被彭怜得手,此刻自然面色红润、双眼放光,哪会如此死气沉沉?
自从那许鲲鹏被她设计害死,姑嫂二人便从未如此独处过,除却年节时分见过几次外,竟是极少碰面。
心念至此,柳芙蓉悠然一叹,轻声说道:“鹏儿一去,便从未见你笑过,长此以往,只怕你积郁成疾,便连身子都拖垮了!”
岳池莲轻轻摇头说道:“鹏儿在时,虽然顽劣了些,却终究有些盼头,盼着他能洗心革面、中兴家业。他这一去,家里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三个,不过熬着等死罢了,还有什么值得喜悦的呢?”
柳芙蓉无奈摇头,心中暗想若是自己如池莲一般,只怕也会如此心如死灰,她忽然心中一动,若是昨夜彭郎过来未曾与池莲成就好事,那又该是宿在谁人房里?
她情知以彭怜性子,若是不能得手,自然还要回来折腾自己,哪里肯半夜里偷偷离开?
妇人心如电转,忽然想起方才见陆生莲笑靥如花,白净面庞上隐见桃花,不由笑着问起道:“大妹如今还是自己一人独住正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