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望着她针尖样的瞳孔,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时候,不声不响。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着夸张到令人捉摸不透的依赖感,为什么总是在我烫吸的时候粘在我身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在仓库里写作业,为什么没有我的存在会让她焦虑又烦躁。
海洛因的味道很难闻,那是泛着金属味的酸,就像浸在醋里的铁皮。
起初她无比讨厌这个味道,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周的功夫,她不仅不再抱怨,还总是主动凑过来,乖乖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起静静地看着小小的房间被升腾的银白色魂魄占领。
大概从那个时候我开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那就是我觉得她懂我,她好像真的能捕捉到我的喜乐,甚至是毒品给予我身体的反应,我焦虑,她也焦虑,我平静,她也平静,我快乐,她也快乐。
尤其是在我烫吸的时候,我们有一种可怕又难得的默契,我们的命运相连。
现在想想那绝对不是错觉。
这东西就类似于二手烟,但杀伤力无限大于后者。
她对我的爱恋浸泡在海洛因升腾的烟雾里,那些青灰色的薄纱终于成了幸福的依恋,这就是困扰了我许久的答案,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如此害怕失去我,即使我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待她。
我后来了解到一种叫做费洛蒙的东西,那都是后话了。
简单来说,如果你爱他,说明你在生理上对他的气味不排斥。
我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久好久,宿命感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甜蜜的雨季,青春的哀痛滴答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浇湿了她的心房,曾经充满阳光的地方长出了霉菌,有一种迷雾般的罪恶在肆意生长。
少女无助的抽泣声响彻我的房间,带来湿漉漉的潮气,我们的心也跟着冷了。
“俄切……如果我变成她们那样,你会重新爱上我吗?”
04
从她的瞳孔变小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需要安定片和抑郁症处方了。
人生的灾祸就像温水煮青蛙,起初并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甚至可以说相当不错,因为她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每个开始吸毒的人其实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他们唯独能在一种东西上找到人生的平衡,那就是可笑的优越感,一种无形的盾,斩断回头的路。
她沉浸在一种虚无的伟大中,一切梦想都成真了。
要知道阿片类的药物都会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那就是会身上痒痒,全身都痒。
她总是克制又矜持,除非那股奇痒席卷全身。到了那个时候,她一定会抛弃一个天真的女孩本该有的廉耻。
她会在任何场合抓痒痒,哪怕是人满为患的街道。
哪怕她穿着连衣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裙摆掀到肚脐以上,露出小腹和蕾丝内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雪白的皮肤抓得满是红痕。
一点都不难为情。
在这种“危机关头”,她毫不在乎普通人怎样看待她,她只在乎团伙里的大家怎样看待她,尤其是我。
她最开始的量不大,甚至不需要花钱,她会像拾破烂一样把我们用掉的锡纸攒起来,用指甲一点点把锡纸缝里的粉末刮出来。
她可爱的粉色药盒里不再只装着安定片,那里还有成叠的二手锡纸,还有救急用的曲马多、羟考酮、还有吗啡缓释片。
过去的她很温柔,可是现在的她时不时就会变成一只焦躁的小兽,她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小兽有时会夹起尾巴悄悄哭泣,有时也会露出獠牙想要咬人。
至于我为什么开始注射,还要从一场“意外”说起。
当时我正用打火机烤锡纸,阿谭在旁边催我快一点,她急得推我,东西全洒了。
我大腿上有伤,粉末混杂着汗水滴进了我的伤口,很快就顺着皮肤和血液钻进了身体内部,先是一阵剧烈的哆嗦,我疼得低头咬牙,紧接着世界就马上清澈了。
那只是一点点的量,不到我平时用量的一半!
“俄切……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疼吗???”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而我只是定在那里呆呆地傻笑。
“你别吓我!”
我感觉真他妈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