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增长,他对夏漪的占有欲越来越重。
到了最近,身边同龄人大多结婚生子的阶段,甚至愈发依赖黏人,后悔当初给夏漪找了工作——有几个短暂的瞬间,看到她身旁络绎不绝的异性,他真心想让夏漪一直在自己身边,像前些年一样,做笼中含着钥匙的金丝雀——可每每看见她亮起的眼睛,垂头注视幼童须臾、再抬眸望向他,眼中流露的相似柔情,便会轻而易举推翻自己,接受母亲不会只属于自己的事实。
因为他不是想要占有夏漪。
爱在时间中成长。
初中时候心思模模糊糊,情愫萌芽,他不讨厌夏漪,也不想承认夏漪是母亲;高中三年忙碌混乱、风云变换,从凝视、干涉再到迷恋、沉溺,他自知做了错事,深陷自我挣扎。
一直到高考之前,他才慢慢想清楚一件事。
他爱上夏漪,不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也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他既爱她母亲的一面,迷恋她溺爱宥恕,包容温柔;也爱她女性的一面,心疼她辗转流离,泥潭深陷。
他始终注视母亲。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始终注视夏漪。
幼时她遍身伤痕,瘦小干枯,眼眸湿润,仿佛一颗幼嫩的细芽,被人残忍掐断,留下一身深陷的指印,流下青涩的汁液。
上学后她柔婉清丽,体态成长丰盈,被不断揉搓把玩,眼眸中再无泪光,日渐平淡麻木。
再之后她被已成长得比自己高大健壮的幼树反哺,精心浇灌照顾,却终日恍惚,惶恐不安,躲进树荫下最浓的一片阴影。
可无论什么时候,夏漪始终对他微笑。
她甘愿为他奉献付出,任由他肆意汲取养分,却不愿让他看见伤口,独自隐忍佯装平常。
她永远将他护在怀中。
无论他成长到什么地步,是否已经能够将她庇荫身下,夏漪始终将他看做需要照顾的孩子。
他曾经为此感到痛苦,希望她某日能将他当做男人对待,至少不要再像孩提时那样对他,不要忽略他除了儿子以外的成分——可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明白,这是无法改变的、母爱的一部分。
命运让他们紧密相连。
血脉、亲情、爱情,无形脐带缠绕连接。
无人能够切割血脉。
夏漪不一定不爱他的另一面。
她只是以母亲的身份爱他太久。
她从自己的幼时就爱他,大半人生与孩子勾缠,作为自己的人生远远没有母亲的身份长久重要。
她将全部寄托奉献,时至今日,已经忘记如何做自己。
他无法让她不做母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稍微——稍微、有一点自己的人生。
或许在她真正成为自己的时候,他们会体会到另一种爱。
她是他的妈妈,然而不该只是“妈妈”。
她还是夏漪。
他觉得夏漪很好。
她哪里都好。
她还会更好。
无论作为妈妈,还是作为夏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