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大殿两侧候立的不是宫女而是禁卫,众人虽心有有疑,却也不敢高声说话。
她被安排坐在余太傅后面,余太傅见她来,轻声道:“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色容庄。”
先生令她注重仪容,辛澄俯身说“是”。
不久之后,辛澄瞧见郡主也到了,不自觉扬起笑脸又压住。
郡主盛装打扮过,着一身浅绿金边的繁复宫装,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尤为光彩照人,同景王爷一起在前面落座。
得益于余太傅的缘故,她虽然在后排,但也还靠前,郡主稍转视线便能瞧见她。
此时郡主便看过来了,却是神色肃容,深深凝望她一眼,随即便转开,不再搭理。
是在提醒她小心行事,辛澄凝神,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随着太监一声“陛下驾到——”,满殿叩拜,三呼万岁。
平身之后,辛澄见皇帝今天容光焕发,目光炯炯,举手投足皆是精神健旺。
他大手一挥,中气十足道:“阮老将军何在?”
对面有一紫服宽脸白须老者应声:“老臣在。”
“先给朕赏!”
皇帝哈哈一笑,“诸位爱卿尚还不知,朕半月前收到战报,阮戢率十万兵马,奇袭三千里,斩虏五万,荡涤北王庭!从此我大盛北疆无患矣!”
众人神色一松,齐齐离座叩拜贺喜。
辛澄却想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皇帝向外招了招手,又道:“自阮爱卿擒获了左汗王,北王庭便遣使求和,今日刚刚抵达。”
自殿外又行进一行人,面黑毛盛,个个一身毛皮衣裳,一眼便能看出是未开化的蛮夷人。
他们脱去宝石镶嵌的弯刀,一路行至皇帝面前,停了停,方才单膝下跪,喊道:“王庭使臣,见过盛朝王上。”
“哈哈哈,”皇帝袖子一挥,“之后再同你们计较礼仪,今日在此的都是本朝五品以上大员,朕说话算数,你们也可以交出来了。”
辛澄只见那行北王庭的使臣叽里咕噜商议了几句,那当头一人便取出一封信呈上,太监又交到皇帝手中。
所有人屏息,大多数人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皇帝的眼神越来越森然,面色犹如乌云堆积。
辛澄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皇帝似乎和这些使臣达成了什么交易,是什么呢?半月前便传回军报,却一点消息没露出来,专在今天设宴庆祝,自然是等着使臣进京,为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准备,仓促之间被禁卫带来宫中,殿外还有重兵重重把守……
辛澄手脚渐渐发凉,皇帝今天不是为了庆功,也不是为了和使臣谈判,是冲着他们来的!
辛澄看向前方的余太傅。
皇帝看完信后,眼神一一扫过座下的大臣们。
所有人俯首,听皇帝慢慢说道:“诸位爱卿想必还记得,去岁秋原边州兵马大都督陈布叛敌投国,却不知除了他,朝中与北王庭私下勾连者还有其人啊!”
遭了!辛澄知道,当时有人暗中联络了北王庭,想要驱虎吞狼,被阻止了没能成事。
大臣小声议论,皇帝又道:“朕答应北王庭免除部分朝贡,换来了这逆贼的信件,朕今日心情不错,若知情者主动站出来,朕答应给你一个全尸不累及家人。”
不对,辛澄低着头,维持一张冷漠脸,心里却如海浪翻涌,皇帝拿到了罪证,必然已经知道是谁,为什么还要人主动站出来,是虚张声势吗?
显然不止是她这么想,并没有人站出来。
“好哇!”皇帝霍然站起来,将那一沓信纸甩在玉阶前,“好一个李侍郎!李全,你要怎么解释!”
“臣冤枉!”在皇帝的逼视下,从群臣中走出一个人来,拜倒在中间,“这定是奸人陷害!请陛下明察!”
户部侍郎李全,辛澄默念,她知道此人是她的“臣子”,但其实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也才知道当初欲要送出边州,借北王庭攻打盛朝的主意是这个十分富态,看起来憨厚忠良的人提出的。
但辛澄总觉得最近还在哪里听过李侍郎这个名号。
“你还心纯侥幸!”皇帝的雷霆之怒震彻在整间殿宇,“北王庭一心求和退兵,诬陷你有何好处?余太傅——”
皇帝话音一转,辛澄的心狠狠提起。
“臣在。”
先生的声音听起来还很稳重,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