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其实仔细算来,宁王也是周庸的弟子,是裴则的师兄。
只不过因其性情古怪,裴则基本都同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但是今日,他恰好就在周庸的府上见到了宁王。
周庸本月月底,即将八十寿辰,宁王是亲自来同老师祝贺的,裴则进了周府,照旧同他没什么关系,除了行礼,别的几乎便没了。
但是同时与裴则上周家的,还有裴则的另一位师兄,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唐维。
唐维去岁尚在外面的州府为官,今年年初才被提拔回到京城,其间没少有老师周庸的帮助。
今年周庸寿诞,他便亲自送了一面足有七尺高的铜镜,是为夸赞周庸,人若明镜,明察秋毫。
明镜被擦得锃亮,于傍晚霞光正盛时送进了周府,宁王恰好便坐在院中,在明镜移过他的眼前时,裴则见到,他的眉心微蹙,脑袋有微微的偏移。
那是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寻常人并不会发现,但是裴则发现了。
照宁王所言,他的眼疾到如今,基本已经是无可挽回,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他面对铜镜所照射出来的强光时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反应,却并不像是个完全的盲人。
祁云渺听明白了裴则的话。
“阿兄,若是他的眼疾并非他自己说的那般严重,是否意味着他这期间骗过了很多人,又做了许多他人不知道的事情?”祁云渺问道。
“是。”裴则道,“他若眼疾并非如大家所以为的那般严重,却照旧以此来蒙骗众人,你们只需找出几件事情,往重了说,便是欺君,明白了吗?”
尤其如今陛下其实和宁王也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兄弟情谊,之所以在上位时杀光了所有的弟弟,只剩下了这一个,不过是因为他有眼疾,是半个残废,若是连他都杀,未免太没有人性了,绝对会被天下百姓所不耻,被百官所弹劾。
可若是这个弟弟的眼疾其实根本就是假的呢?
祁云渺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
她紧紧地抓住裴则的手腕,激动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阿兄,谢谢你。”
她对着裴则看了半天,才终于吐出这么一句。
裴则轻扯了扯嘴角,能帮到祁云渺,他自然是高兴的,但他如今却是想笑,又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还记得祁云渺刚上马车时同自己说过的话。
若是今日没有宁王的事情,祁云渺以为他是想同她说什么?她想叫他别说什么?
裴则在马车中沉默半晌,最后才同祁云渺道:“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不后悔,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
“阿兄……”
这话很像是阿娘曾经和她说过的,祁云渺如今听着裴则又一次在自己耳边说起,心底里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等滋味。
她只知道翻江倒海的情绪快要将她给淹没。
“多谢你。”
最后等到马车停在陵阳侯府门前时,祁云渺和裴则又道了一声谢,这才下去马车。
“嗯。”
裴则目送着祁云渺的身影像是自由的小鸟,一跃便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鸟儿,直到鸟儿消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才缓缓收回。
—
裴则给的消息,祁云渺根本等不及第二日,是夜回家便去找了自家的阿娘。
而她去主院里找阿娘,下人却道,沈若竹去了她的院子里找她。
祁云渺便又赶紧往自己的院子跑。
她不知道阿娘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她如今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哪一件事情是比她的事情还要紧的。
她跑到自己的小院,见到阿娘就坐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忙进屋去,关紧房门,道:“阿娘!”
“渺渺……”沈若竹见到祁云渺回来,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道,“阿娘有事情要和你说。”
“我也有事情要和阿娘说!”祁云渺着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