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午后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是簇新的,在闪闪发光,她却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大的洪水,整个人,整颗心都布满了厚重的污泥。
无力清洁自己,她站在一片废墟中。
好想大哭一场,但谢舒毓不在,没人能像谢舒毓那样不厌其烦地哄,然后摸摸她头说没事,我在呢,我陪着你。
谁得罪她,她立马打回去,绝不让自己受委屈,可然后呢,报仇雪恨之后呢,明明打胜了仗,还是憋不住想哭。
谢舒毓从来不参与她的事,但也绝不会独自逃跑,无论她遭遇什么,都默默陪伴在身边。
温晚好想给谢舒毓打电话,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又怕挨骂。
——“这一切不都是你咎由自取?”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拒绝,你以为自己很善良吗?”
——“好吧,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这种蠢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她受了委屈,被人欺负,谢舒毓还会这样教训她吗?其实不会,那些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凌晨时分,谢舒毓告诉她,你还可以像从前那样幼稚,无聊,情绪起伏超大,动不动就哭鼻子,背地说人坏话,生气就暴冲、砸床,甚至大喊大叫……
她一个字都没忘。
可因为谢舒毓不在,三十岁的第一天,对她来说,是糟糕透顶的一天。
她用力睁大眼睛,把眼泪憋回去,一口气喝完咖啡,开车回家。
好像所有的坏事都攒到一天,途中感觉小腹剧痛,到车库一看,满座位的血,兴许是气的,姨妈竟提前光顾。
脱下外套围在腰间,温晚把车座上的血用湿纸巾仔细擦干净,上楼又发现门锁没电了。
翻了翻包,钥匙没有,充电宝也没有,幸好手机还有电,打电话向物业请求帮助,她捂着肚子,直接就坐到地上。
物业十分钟后赶来,给门锁充电,开门,礼貌道谢,大致整理过血淋淋的自己,温晚倒头钻进被窝。
整个下午,她都在昏睡,醒来时天已黄昏,夕阳只余下一线虚弱的微光,周遭过分安静,房间像沉入水底的囚笼,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入身体,没有眼泪,只觉满心疲惫,还有腹部隐隐的疼痛感。
打开手机,没有一条信息,群聊也静悄悄,大家好像都很忙。
孤独感在此刻完全具象化,有了颜色、声音和形状。
不能再这样下去,晚上妈妈应该会打电话,温晚撑身坐起,下床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人蓬头散发,脸色惨白,双眼浮肿,如此憔悴,却还是……
那么美。
天生丽质,有什么办法,这是一种僝僽的、娇柔的美。
这番自我安慰使心情略有好转,牢笼浮出水面,楼下儿童的呼喊尖叫在瞬间变得清晰。
温晚抓了件外套下楼,准备在家附近的小馆子随便吃点什么。
走出楼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台阶上站了站,有风带来清新的草木气息,像柑橘,但没那么酸,混合淡淡的茉莉清香。
如果谢舒毓在的话,一定能分辨出那是什么植物的花,温晚这么想着,一个高瘦的女人低头从身边快速走过。
她僵硬几息,皱眉,猛地回头。
黑发垂肩长度,穿一件蓝白细条纹毛衣,宽松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挎个背包,右手提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肩膀被坠得朝一边斜。
感觉眼熟。
但谢舒毓昨天晚上就走了,她亲自送到车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等电梯,购物袋放在脚边,身形颀长,一种毫不费力的挺拔,像鹤。
温晚缓缓靠近。
“欸?”还是谢舒毓眼神好,先把人认出来,“你在外面呐。”
温晚指着自己鼻尖,没反应过来,在跟她说话吗?
电梯到,谢舒毓一手提了塑料袋,一手迅速把人牵进去。
这个点都是刚下班回家的,还有接孩子的,谢舒毓把温晚安置在角落,伸手按了电梯,回到她身边,看她歪个脑袋一脸没睡醒,放下口袋,顺手给她理了下头发“傻了你。”
眼睛睁得大大圆圆,温晚不可置信,难道又是做梦,她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