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闪过迅影,戎赞一身黑衣如巨鸟一般落在廊下:“主子。”
郑来仪上前一步,对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戎赞听罢,退后两步,一个闪身又消失在了视线。
织云凝视着郑来仪停在门边的背影,低声:“眼下,也只有你挂怀他一人的安危了。”
郑来仪下意识要抗辩,转过头来却撞见织云通透的眼神,想到自己曾在她面前倾诉过的那些痛苦,抿住了嘴唇。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不带任何情感:“这次行动他们一定筹谋了很久,倘若住持所言非虚,他一人的牺牲在所难免。”
“你想让他死么?”织云问她。
郑来仪皱眉。超然物外的大师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想让他死的人很多,你们的皇帝、太子,被他挡住路的那些大祈藩王、将领,甚至还有……他的兄长……”织云的声音带着凉意。
“但这些人都不配让他去死,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资格……倘若是你杀他,他会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郑来仪眼底有波澜涌动,织云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郑姑娘,我知道他伤了你的心,也杀了你一回。”
“你……什么意思?”她猛地抬头,看向织云,蓦然发现她的瞳孔是浓重的墨绿色,如同深渊沼泽。
织云眼底漫过痛楚,哑声:“他已经知道错了,否则也不会心甘情愿退出关外,再不肯打扰。”
“你……到底是谁?”
第85章“不玩会儿么?和藩使大人。”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
郑来仪挣脱她的手,下意识后退,后背碰到了门扇才被迫停了下来。
织云缓缓朝她走过来,视线落在她心口位置,眼眶渐渐发红。
“一定很疼,是不是?我知道的……他不是有意要杀你,那也许是他留住你的唯一办法……”她喃喃着。
郑来仪背靠着门,颤抖的身体有了支撑。眼前缁衣淡颜的织云,精致的眉眼间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她突然感觉熟悉,混乱的大脑瞬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是……安夙?”
对面的人没有否认,眼中滚下一行泪来:“姑娘,你救救阿梧,好么?他的性命理应由你处置,但别让他死在那帮人手里……”
“你怎么会还活着……”郑来仪想起犀奴说过的话,“你不是,用那把匕首自尽了么?”
安夙眸光闪动:“是,我用那匕首‘自尽’,不为求死,只是要抽身。”
“……抽身?”郑来仪的眉头紧紧拧起。
她听见安夙沉重的语气:“郑姑娘,那是把重生之刃。”
“重、生……之刃……?”郑来仪踉跄着后退两步,突觉心口一阵发麻,如同被细密的针戳中。
安夙轻启薄唇,轻声念了一句鹘语,语调柔和低缓,莫名有股神秘的力量。
她转而抬眼看向郑来仪:“——这句匕首上的诗句,用你们中原的语言翻译过来,意思便是:“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1”
郑来仪头脑一片空白。康纳川受她之托查那把匕首,颇费了不少周折,别的没查出来,但译出了那篆刻在刀柄上的漪兰文字。
她只当是随意的两句诗,从来也未曾多想过,这匕首竟然隐藏这么大的秘密。
“不,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安夙静静地看着郑来仪,她下意识的反应并未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以郑来仪的聪慧能想明白,自己的存在本身便能说明一切。
“郑姑娘,你我第一次见时,我并不知我们之间有如此深的瓜葛,直到你拿出了那把匕首,我才知道,我对你一切的开解,是多么荒谬可笑。”
郑来仪猛地抬眼,全身戒备地看向安夙,她心底生出强烈的背叛感,堵在喉口一时难以作声,眼眶渐渐泛红。
“你们……你们太……太可怕了……你、你竟然……”
安夙叹了口气,道:“你我皆为重生之人。倘若不能抛下一切,一生便要背负两世的沉重,痛苦亦是加倍。”
她看向郑来仪,深绿色的眸子里是感同身受,悯然道:“你来寺中告解,我既希望你能看开一切,重获自由,又希望你与吾儿能解开心结……我知命运于你实在不公,我们母子二人,都欠你一声对不住——”
郑来仪贝齿咬住下唇,只是不住地摇头,抗拒着一切。
“那把匕首,是我留给他的唯一东西,阿梧他,他用那刀……他本意绝非要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