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肩黑发柔软垂顺,散发浅浅的光泽,又长又密的睫毛掩住一对温润的乌黑眼珠。他看人时很安静,眼里没什么特别情绪,素得像捧冰雪。
一张脸分明还带着孩子的稚气,眉宇间已然藏着凌冽的锋利。
他是谁?
另一名修女推着他来到唱诗班最左边的位置,刚才还恨不得把脖子伸到那边的成员们纷纷矜持地收住下颌,小声地抱怨起来。
“你来得真晚,大家已经排练了好几遍。”
“绝对睡过头了!冷芳携,你是不是又在鼓捣你那个,那个……”
“是虚拟机啦,笨蛋。”
神甫弯腰替他整理衣衫:“我的孩子,你看到外面的雨了吗?”
沈千重听到他回答,连声音都是冷淡的:“很漂亮。”
神甫微笑着:“这是主的赐福,当你淋过太阳,一切病痛、阴影、幽暗,皆会在主的照耀下退散。”
很显然,这名迟来的孩子是教堂的中心,无论是神甫、修女还是唱诗班成员,纷纷都将眼神聚焦在他身上。
这样看起来就该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竟然双腿残疾,不得不说,真是令人遗憾。
沈千重收回心底那浅浅的怜悯,闭上眼睛。
往日会被他完全忽略的福音这一回却无比明显,沈千重无数次被打扰,眼皮频繁颤动,越来越紧的眉心暴露出他完全清醒的状态。
“……”最终,他忍受不了,猝然睁开眼,冷光直射而出。
唱诗班的练习刚好走到尾声,孩子们有的继续停留,帮神甫和修女准备圣餐,有的自觉拿起清洁工具打扫教堂,谁都有事要做,唯独冷芳携在其中格格不入。
以他的身体状况,教堂里大部分工作他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看着。
沈千重不由自主地观察他,发现冷芳携毫无歉疚或者自卑的情绪,哪怕要矮人一头,他也是坦然的。
第一次见面,冷芳携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教堂角落里的孩子。倒是沈千重,偷偷打量了他无数遍。
此后,沈千重越来越频繁地光顾教堂,目光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在那名独特的唱诗班成员身上徘徊。
他躲在绘着圣母像的彩窗外,教堂内,冷芳携双眸紧闭,两手交合置于胸前,虔诚的祈祷姿态,秀美的侧颊轮廓,朦胧得像一幅画。
歌声穿过彩窗,回荡在他耳畔。在无数人的声音里,冷芳携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冷淡如雪,似乎也没那么虔诚。
无数次,沈千重想走到他面前,介绍自己的名字,问能否做朋友,可又无数次,他都退缩了。
沈千重低头,他是那么狼狈,那么软弱,而冷芳携哪怕不能行走,也没有丝毫自卑,这样的他怎么能出现在他面前?
练习到了尾声,沈千重还沉浸在莫名的感动和向往之际,冷芳携已偏头,递来一次注目。他显然早已察觉到沈千重的窥伺,眼神如此明亮、锐利,直直看过来,沈千重仓惶地躲开,被灼烧得深深埋头。
沈千重想,再等等吧,等他摆脱父亲的影响,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
可没过多久,福音教堂陷入管制,仿生人封锁了一切,那名体弱多病的唱诗班成员不知所踪。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家中,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向他介绍:沈千重,这是我的朋友冷芳携。
曾经病弱瘦小的孩子已成长为一束优雅的花枝,双腿不再悬空,而能踩到地面。一双眼睛更如弯月,递来的眼波漫着月的清辉。
只是,他不认识他了。
从他的眼神,沈千重可以读出对方只是将他看做沈千姿的弟弟对待。
沈千重再一次陷入无可抑制的痛苦和悔恨中。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是他最先发现这捧月辉,是他率先想要与月亮为伴,他只是踌躇、犹豫了几天,月亮就再也不向凡人投以注目。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等到他能从容地出现。
偏偏时不我待。
痛苦随着冷芳携与郑白镜关系发生变化愈发深刻,被冷芳携拒绝后更抵达顶峰,一颗心被折磨得鲜血淋漓。
好痛。好痛。
可是还是好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