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好像越下越大了,整个天齐都笼在白皑皑的冰霜里。
唯独上京一片醒目深红,没有一片雪花能飘进京城。
为什么呢?
沈长清站在城门前,听着士兵紧张的拉弓声。
为什么呢?
锦衣卫统领卫开霁一挥手,高声喝道,“放箭——!”
沈长清站着不动,身影渐渐虚化,那些箭从他身躯中穿过,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果然是极凶!”卫开霁面色阴沉,“快!通知除祟司支援!”
卫开霁的脑袋很快从城墙上消失了,他步履匆匆。
为什么呢?
沈长清犹在思索,颜平凭什么现在就敢跟他撕破脸皮。
他的凭仗,是什么?
恍惚间,仿佛有一人,俯身,于他耳边轻语,“新年将至,朕为老祖宗准备了一份大礼。”
“只怕您收不起。”
沈长清那死去几千年的心脏忽然狠狠跳动起来,如同擂鼓。
到底还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地方……
沈长清骤然攥紧手指——他曾给工部写过一封信。
信上说他夜观天象,上京有雨将至,建议他们检查疏水工程。
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回信……
为什么他入京都好几天了,还没有线人联系他?
他们是不是都……
沈长清穿墙而过,出现在青石小路上。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是很多人聚在他身周,碎碎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是一扇又一扇关闭了的百姓的窗吱呀吱呀沉重的声响。
他走一步,纷乱的脚步就更近一步。
有符纸飘到他身上,被他拂下来,捏在手里,他轻轻笑,“论资历,如今仙家法术大多出自沈某之手,沈某算是当世所有仙家的祖师;论辈分,沈某活了三千年,称得上你们祖宗的祖宗。”
“我竟不知,除祟司还有欺师灭祖的传统。”
“没办法,谁让老祖宗的鬼话如此完美无缺,骗得全天齐认贼做祖”,颜平被里三层外三层护在中间,摊摊手道,“沈长清,你最好乖乖站着别动。”
“再往前走,可就进了阵眼了”,颜平拍拍手,纵横交错的红色光线在京城复杂的街道中穿行、亮起。
“不过啊,好像不管往哪里走都是阵眼呢”,颜平将一根手指压在唇上,“嘘,你听……”
是被压制的亡魂的哀嚎。
“在朕身边插了这么多眼线,倒是帮了朕大忙”,颜平看见沈长清忽然颤抖的手,笑得很开心,“不然朕再起这阵,可就要牺牲一些人了。”
“把阵收了”,沈长清垂眸,“你知道这阵压不住我,我…可以不反抗。”
“您这么厉害,叫朕怎么信您呢”,颜平一步一步走出重重保护,除祟司更加戒备起来,紧张地捏着法器、符纸,可颜平却好像全然不怕。
“初见的时候呢,朕就说过,心善呢,早晚成为您致命的弱点”,颜平伸手抚摸沈长清脸侧,“换成朕,朕管它们死活……哦,它们是鬼,应该早就死了才对,那就更没什么好管的了啊……”
“怎么?我天真的老祖宗长清君啊,莫非您还真想成那掌管生死轮回的阴神?”
颜平揉捏着沈长清的脸,都有点爱不释手,“真是神奇啊……”
他感叹,“光这么看,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沈长清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被近在咫尺的颜平捕捉。
他笑,“老祖宗,朕还真是佩服您,都瞎了这双眼睛还那么灵动,朕刚刚差点以为您真在瞪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