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嘉殿内,离翁思妩最近的灯盏熄灭,随着夜色愈加深沉,巨大的殿宇被包裹进浓浓黑暗中。
属于永安宫的地界一片寂静,万籁无声,守在摧云殿外的侍人实在太困,耐不住打了个盹,待到一缕风吹来,附近巡逻的侍卫从此经过时侍人陡然清醒,悄悄往内里探去。
帝王寝室内,一切安然无恙,直到一声响动出来,侍人一颗心瞬间提起来,“陛下?”
屋中过了片刻才有动静,“点灯。”
侍人得到命令轻手轻脚快速将摧云殿里的灯点上,灯光熠熠,照耀出梁寂鸾的情形,侍人小心谨慎余光一瞥,在撞见帝王脸上似乎盖着的一块轻薄手帕时,再不敢多瞧转移开目光。
“陛下还有何吩咐?”
不多时,梁寂鸾从榻上起身,侍人见他有意拿衣裳,十分有眼力见的跟到屏风衣架处为他更衣。
却听帝王道:“朕想找沈维仁聊聊,告诉他一刻之后,朕就会到。”
侍人连忙下去传话,远在刑部深处的官邸屋内,沈维仁接到消息诧异一惊,“陛下要来?”
下属回应:“摧云殿是这样传话,陛下一刻之后就到。”
得到确认,沈维仁思索片刻之后,轻声问出,“莫非陛下又发病了?”
等见到人,沈维仁又不自禁打消心头疑虑。
在夜色裹挟之下,梁寂鸾看起来极为正常,周身的戾气并不浓郁,眼底也无猩红之色,任何狂躁和暴动的情绪都未曾出现。
只有那双冷静到深处的视线,才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怎么出来了。”
梁寂鸾从御车中下来问,沈维仁上前走到他身后侧,说:“臣突然接到陛下消息,担心是出了什么重要之事,这才在此迎驾。”
他隐晦打量梁寂鸾,“陛下,是旧疾发作了吗?”
梁寂鸾步履未停,神色都十分沉静,完全猜不中他的内心,面对下臣的问候他道:“只是来此看看。你还在办案?”
沈维仁:“是。”
梁寂鸾:“介意朕旁观吗。”
“不,怎么会。”
“那就进去吧,朕只是想看看,你来主事即可。”
沈维仁领命下去,不再有疑虑,通常梁寂鸾都会说到做到,他的话才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若是不说,那一定是没有任何可以商谈的余地。
身处刑部,听着耳边刑讯哀嚎,坐在一旁本该入寝歇息的帝王却分毫不受影响,即使犯人在差人手下皮开肉绽,猩红烙铁,点燃焦灼气味,依旧不影响那块淡紫色绣帕芬芳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
今夜注定不眠,翌日沈维仁送走梁寂鸾,对方昨夜说只是来看看,就当真只是看看而已。
狱中的气息并不好闻,嘈杂的同时亦有人唾骂,但陛下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无比平静地度过了一整夜。
沈维仁望着御车离开的方向暂未收回目光,身边亲信下属揉了揉眼,疑惑发问:“大人,陛下一夜不睡,为何会来咱们这?”
“牢狱可不安全,也不清净。”
沈维仁回头冷睇下属两眼,“你知道什么,陛下来此,才算安全。”
对旁人比较安全。
身边没有随时会暴动的野兽憩息,也就不会有危险,虽然昨夜梁寂鸾看上去没有发病,却不代表他就没有任何攻击性。
只要他愿意置身最乌糟
处,困住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对他们来说就不算太糟糕。
不过这样深夜过来,沈维仁所见,还是极少的例子。
天不亮梁寂鸾回到摧云殿,内侍总管打了个呵欠,命人往里面送水进去,“都快些,别耽误了陛下早朝,水不用太热,这样就好。”
“快点。”
都准备妥当后,内侍总管前去请示梁寂鸾,“陛下,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更衣。”
昨夜的帝王一夜未归,今早内侍总管一得到消息便到殿里伺候,并且观察梁寂鸾情况是否有异,万一发病或是哪里不舒服,都得及时传召御医院的人过来。
好在梁寂鸾瞧着并未哪里有异样,亦或是早已在刑部那里解决好了,才显得一切照常。
只是,一阵衣裳脱落的声音让内侍总管恢复神思,匆匆走到屏风后面捡起梁寂鸾脱下的衣物,余光一瞥,瞳孔瑟缩两下,看到了没有布巾遮挡的昂扬之物,像是硬挺了一整夜,未得到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