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秋得到准许进到气氛诡谲的内室后,一直惴惴不安,担心翁思妩身体抱恙,有性命之忧。
但见到人,尚有呼气声,提着的心放下了。
等再看到锦被之下,衣衫不整的翁思妩,一口气又吊了上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两腿一软,瘫在了床榻旁,满室昏暗,只有正堂窗户边才有亮光斜撒在地面上。
轻纱幔帐旖旎生香,翁思妩玉臂横陈躺在榻上,闭着眼呼吸软软的,仿佛陷入昏睡。
神色安然餍足,如果不是她珠钗乱发,红唇肿胀,眼尾眼角因哭啼过,粉得好似桃花般。
这副备受疼爱过的模样,让默秋越观察越心惊。
娘子怎么会与陛下闹成这样呢?若是叫太后知道,娘子的名声……
忽地门口又进来一人。
默秋下意识要将自家娘子藏起来,胡乱伸手去动床边的轻纱幔帐,却听来人道:“娘子可是芙徽公主身边侍候的人?在下徐钰,宫廷御医,陛下命我来给芙徽公主把把脉。”
一听是陛下吩咐,默秋行动又变慢起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听他的。
“徐大人,公主她……和陛下……”
徐钰一眼看出默秋的担忧,余光瞥了眼屋外,梁寂鸾与丁松泉站在一起,若有所觉地扫视过来。
徐钰笑了下,道:“娘子在担心什么?两情相悦的事,交给陛下做主就是,何必庸人自扰?”
默秋:“可我家娘子是公主,是陛下的阿妹!万一太后知道……岂不是怪我家娘子狐媚了陛下?”
倒是一个忠仆。
懂得为自家主子考虑,徐钰盯着默秋道:“娘子不提,谁会知道?莫非娘子刚才,是抱有这样的心思?”
“那么在下,还是要劝你一句,最好不要
这么做。”
默秋心中,翁思妩晕倒,没有主事的人,第一直觉就是向迎她们入宫的靠山陈太后求助。
她们对陛下这边的情况一概不熟,亦不知为人如何,名声可是听过不少,自家娘子跟雷霆贯耳的陛下搅在一起,岂不是羊入了虎口。
看看娘子在榻上被折腾的,香肩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指印。
徐钰久闻芙徽公主大名,却一直未得以见到本尊,眼下正是观测她的机会,是否与帝王真的契合。
干脆提醒道:“娘子若想不通,真要让太后知晓公主和陛下的关系,下场只会于你家公主不利,本官言尽于此,你且看着办吧。”
被这样一说,默秋不得不思量许多,最终还是觑见院子里的帝王身影,不敢再有耽误,默秋道:“还请大人稍等片刻,奴婢要替公主理一理仪容,方能见客。”
闭眼酣睡的翁思妩一脸娇甜神色,默秋不知她是怎样被帝王疼爱过,但不能再让第二个外男见到她这副春色了。
默秋帮翁思妩卸下所有发钗,整理好衣裳,拿出帕子将她嘴边沾染乱了的口脂都擦干净,至少看起来比之前都要整洁许多,才让徐钰上前。
“徐大人,请吧。”
青纱帐慢缓缓拉开,徐钰终是看到了将来极有可能登上后位的面生娘子。
翁思妩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安稳的觉了。
母亲很早去世,她对生养她的阿娘不大有印象,身边只有郁郁寡欢的父亲。
父亲即使在她跟前尽量不露出忧郁之色,但只要看到她,总要透过她去回忆母亲,翁思妩便不想惹父亲哭,早早学会了照顾他人情绪,懂事又秀慧可人。
但她的本性实则并没有那么柔顺婉静,她也是个会有顽劣心性的小娘子。
只是在这般情况下,学会了不让父亲担忧,才表现得听话又识大体。
她以为这样的她会在人前展示一辈子,但终于有一个人的出现让她有了寻常娘子活泼俏皮的情绪。
父亲对母亲情根深种,至死都还在念念不忘,这种感情,翁思妩私下也曾数度幻想拥有,期望能有一个男子能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和她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恋。
可她的身子并不允许她与寻常男子有交际,只因父亲总说:“阿妩,你是不同的,世上再无像你这样的女子。”
“你可知你多珍贵?”
翁思妩自是不懂,她只知她与旁人不同,旁人不会像她自小生得十分娇弱,到了年纪来的不仅是初潮,还有滚烫的难耐之意。
当那时起,她便明白她将来的夫君夫婿,指不得世上同样罕见,一生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