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时看她神色焦急,轻叹一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抚上自己胸膛。
桌案角落微微闪烁一抹银光,他走上前将绒花攥在手心,“卿卿,找到了。”
正在翻箱倒柜的人回头,看到他掌心那抹鹅黄,心下一松,拿起来小心翼翼簪在自己头上。
纤细的指尖划过绒花绽开的花瓣,仿佛抚过藏在里面那一缕残魂。
铜镜中映出一张美人面,一眼看去,与之前那个青涩少女已大不相同,可细细看来,依稀还能看到小时的轮廓。
沈寄时立在她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少女,轻轻扬了扬唇。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他们都在变,但好在他可以一直看着她,从当初年少到日后苍老。
她转身,凑近给他看,“好看吗?”
“当然好看。”
细雨如烟,朱雀大街行人稀疏。
桥妧枝未撑伞,与一只鬼魅在雨雾之中并肩而行,衣衫相贴,密不可分。
可旁人看不到她身侧的鬼魅,于世人而言,她始终孤身一人。
李御立在高台上,垂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出声:“桥姑娘。”
桥妧枝听到声音,仰头看去,对上了李御略带笑意的视线。
上次见时,他还是十二皇子,如今再见,他已是高台上的君王。
她张口,想要行礼,却见高台上的人微微摇头,道:“女郎,李御已在此处等了许久,快上来吧。”
接连数日降雨,酒楼中客人不多,桥妧枝顺着木梯向上走,推开了最里面的厢房门。
门一开,迎面飞来一坛酒,她尚还来不及闪躲,酒坛便被沈寄时牢牢抓在手中。
“发什么疯?”
沈寄时抬起眼皮,神色微冷。
李御也不生气,“就知道你会接住。”
他举起另一坛酒,道:“今日没有带好酒,随手拿的竹叶青,我们在蜀州时最常喝的酒。”
“我们在蜀州最常喝得,不是青城山上的雪水?”
他嗤笑一声,随手一丢,酒壶正好稳稳落在桌上。
李御开坛,仰头灌了一口,递给他,沈寄时没接,道:“你洒地上,兴许我还能喝到。”
于是上好的竹叶青便洒在了地上,他问:“沈危止,喝到了吗?”
沈寄时懒懒扫了他一眼,抬筷夹起酥点放到桥妧枝碗中。
李御大笑许久,将酒一饮而尽,方才笑意渐消,正色问:“如今他们入轮回了吗?”
“入了。”
沈寄时指腹在酒杯上轻轻摩挲,“罪己诏一出,沈家军便被放出枉死城,黄泉百年,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入了轮回方才回来。”
“入了就好。”
李御语气一松,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大梁人才凋零,你既可在人前现身,若是还想上战场,依旧可以做你的长宁侯。”
他抬眼,郑重道:“沈寄时,天下还没有太平。”
“不必了。”
沈寄时语气很淡,“下一个长宁侯会是沈萤,沈寄时已死,如今只是一缕幽魂,上不得战场。”
听他拒绝,桥妧枝心下一松。
李御闻言沉默许久,没有强求,“沈危止,你还记不记得蜀州时,你第一次下山,我曾让你给我带只烧鸡回来?”
“自然记得,只是天太冷,带回去时,烧鸡都凉了。李副将那只鸡架在火堆上烤,不成想还烤糊了,。”
李御却道:“那是我此生,吃过最好吃的烧鸡。”
他七岁丧母,备受宫人苛责,东胡之乱被遗忘险些丧命,好不容易逃到蜀州,他立志不再受人宰割,于是毅然决然进军营博军功,与将士同吃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