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他们又开始听戏。
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演员上了场,一开口就知道是行家。
这倒非谈远山的爱好,而是叶清辞的。
叶清辞年轻时能唱也喜欢听,和谈远山闹离婚那会儿,曾豪掷千金包下北京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剧团,让人日日给她唱。
两人是政治联姻,谈远山外温内刚,叶清辞性格强势不肯让步,这段传为佳话的婚姻最终惨淡收场。
可私底下闹得再过,面上也是一股绳,叶谈两家同舟共济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才有她哥哥后来的青云直上、谈远山的位高显赫。
后来低调公布离婚时,两人其实已经离婚两年了。
彼时硝烟尽散,连怨愤都淡了。
谈远山为人谨慎,喜节俭,私生活如一张白纸,叶清辞则完全相反。
两个南辕北辙的人,有过最恨对方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执拗,随着时间推移,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
“听得出是什么戏吗?”叶清辞抬高细眉朝戏台上望去,笑着开口。
一口正宗的吴侬软语,酥软到人心坎里。
她年轻时以美貌著称,艳冠金陵,如今除了微笑起来时眼角会有一丝很浅的细纹,也几乎看不出岁月蹉跎的痕迹,仍如盛放的牡丹花,有着年轻女孩没有的丰韵和绝代风华。
和温婉端庄的周韵容截然相反,她一挑眉谈远山就知道她揣着什么坏水儿。
生于苏州,长于南京,从小在父兄呵护下长大,叶家鼎盛时,就是谈家也要避其锋芒。
她发脾气不需要理
由,有时候甚至不讲道理。
结婚那几年,她闯下的祸不计其数,谈远山都是皱着眉头替她擦屁股。
对于谈远山来说,她美则美矣,性格让人无法忍受。
刻薄、势力、刁钻……简直数之不尽的缺点。
他也算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面对这个疯女人时,仍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
他面色平淡:“我不懂戏曲。”
“真可惜。”叶清辞收回目光,笑容像假面,有些讽刺。
“谈伯父,叶伯母。”钟清卓送完客从外面回来,大方地跟他们打招呼,又对谈稷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个大院长大的,也有些浅薄交情,谈稷客气回应:“好久不见。”
“清卓来了啊。”叶清辞招呼她坐下,让人给她添茶。
“不了,我坐一下就走了。这趟过来,主要是替我爸带这份资料给谈伯父。”她拿起手边的文件袋,笑着呈上。
谈远山接过,只翻了两页递给了身后的汤向南。
钟清卓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起身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他们。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假山自动循环的水声潺潺传来。
淡白色的干冰在角落里氤氲着。
“你先出去。”谈远山这话是对叶清辞说的。
他平日小事上迁就她,或者说不跟她计较,严肃起来还是很怵人的。
叶清辞起身准备离开,擦肩而过时,拍了下谈稷的肩膀,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谈稷哑然失笑。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谈远山脸上的表情尽数收敛。
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和他如出一撤,丝毫不见浑浊,缓缓定格在他脸上,似乎要把他研究个透彻。
这种深不见底的沉冷凝视,换个人早就受不了了。
谈稷却面不改色,过去替他空了一半的茶杯里倒上茶,笑道:“大会在即,您怎么有空见我?”
谈远山没喝,曲指轻叩桌面:“你呢?工作忙成这样,内忧外患的,还有时间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