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迟再度往那把椅子坐去,我和魏子都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
这老头可真够固执的,竟然拿三司会审说事,他就不怕今日之后连御史的位子都丢了吗?
我磨磨后槽牙,一转头看着他:“你为了会审公正逼魏王爷离开,可你自己呢?这三司会审,有你在就叫公正了吗?”
“柳娘子,”
雍亲王突然开口,神色复杂地朝我摇摇头:“请你慎言。”
我知道他是怕我得罪姜御史,可心中有气,我实在不吐不快。
偏偏姜御史还在那里板着脸一点头:“是,大梁律法,三司会审时御史中丞必须在,否则还谈什么三司?”
“你!”
“柳娘子切莫混淆了,让魏王爷来是圣上开恩,而我,御史中丞必须在场,这是古制!”
他说着伸出食指,别有深意地指指自己的座位,我一瞪眼就要冲上去:
什么御史中丞?
本公主上朝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小御史呢!
可我刚迈出一步,胳膊就被魏子都拉住了:“莫要冲动。”
“可是他……”
辩驳的话还未出口,外头就响起一个苍老微哑的女声:“大梁律法规定的是三司会审,可没有规定谁来当御史中丞!”
“谁?!”姜迟“唰”地起身瞪眼向门外。
我也循声转头,下一瞬,我瞳孔骤然紧缩:“姨…平阳王妃?”
公堂内外的人都吃了一惊,纷纷跪拜下去:“参见平阳王妃!”
她依旧素衣素簪,更衬托得手里捧的明黄圣旨格外刺眼:“圣上有旨!请御史中丞姜迟上前领旨。”
姜迟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周知行推了一下,才跌跌撞撞地上前领旨。
我蹙眉看着他逐渐靠近,也看清他脸上的惊恐,或许他还没猜到圣旨的内容,可他满身的惊恐已经出卖了他。
他怕的不是圣旨,而是带来圣旨的人。
还有姨母身后站着的亡者。
圣旨的内容简短而明确,是勒令教子无方的姜迟退出三司会审,其指责由平阳王妃暂代,至于对他的定罪,则要等此案之后,由圣上亲自定夺。
平阳王妃一口气念到“钦此”之后,收起圣旨,双手递出,示意姜迟接旨。
姜迟却久久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浑身哆嗦,满头大汗,仿佛悬停在脑袋上方的不是圣旨,而是断头刀。
“姜御史,接旨吧!”
我在一旁幽幽地道,换来他一记怨恨的眼神。
但他到底还是接了,一接之后,平阳王妃就快步往公堂上走,我起身后也扭头就走。
跪拜的人陆续起身离开,只有姜迟还跪在那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又像是退潮之后被留在沙滩上的鱼,还在垂死挣扎。
我最后一次回眸时,他身子一歪,晕倒在白石地砖上,而后被惊慌的奴仆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